在临月楼坐了一个下午，终于等来了闻怀远。
她在走廊里故作偶遇。
“呀，这不是淮南王么，多日不见，可清减了不少呢。”寒意说着朝闻怀远一行礼。
闻怀远忙回礼，“嘉仪郡主。”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附近的人。
在临月楼消遣的无不是达官显贵，自然知道他们从前差点结亲的事，于是都停在一边看热闹。
“嘉仪郡主别来无恙。”闻怀远颔首。
“这位是——”寒意打量着闻怀远身边的人，这人正是她那日在灯会上见到的那个人，锦玄，但是她故作不认识，“从前未曾见过，是淮南王的朋友？”
闻怀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哪里敢高攀，这位是西岷的三王子，锦玄。”
“哦，原来是西岷三王子。失礼了。”寒意假情假意地又行个礼。
锦玄看出她故意装不认识，直接拆穿，“我们在安京的灯会上见过的，郡主忘了？”
附近看热闹的人们都屏气听着，看看这寒家的郡主要怎么回应。
“王子可别乱说。我在自己封地看个灯会不要紧，您可不是能随意停留在安京的人呐，您这样说，是要给我扣谋逆的帽子，还是要坐实自己的不轨呢？”寒意针锋相对。
众人感慨，不愧是寒相的女儿，这心思就是比一般人活络啊。
锦玄是外宾，他进入大梁国后的所有行程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从入境后到每一个关卡，都有时间限制的，超过了规定的时间，或是在某一个地方停留得久了，都是不合理的事。
说不定就是跟地方的官员勾结，想要联合、谋反。
所以寒意才会这样说。
“我进入安京城到离开安京城的时间，是符合规定的，这些都可以查证。”锦玄道。
寒意微微点头，“那就好，可不要牵连我这个无辜的人啊。”
她心里清楚，锦玄是利用的休息整顿的时间，去了灯会，并未过久地停留。
这事算是解释清楚了，但是，这让人心疑的种子也种下了。
现在，人们都不得不多想一遍，锦玄为什么会在安京逛灯会？为什么要求娶安京郡主？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勾当呢？
“既然碰巧遇见，就一起坐一坐，免得被人说我礼数不周。”寒意一伸手，“王子请，淮南王请。”
雅阁的门一关上，看热闹的人也四散而去了。
三个人坐下来喝了一杯茶。
寒意看着满桌的糕点，问了一句，“入冬，也不知道西岷那边百姓生计如何？”
锦玄一怔，想起他的臣民艰难度日，心里有些难过和沉重，“一到冬日，便是最难熬的时候了。”
“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寒意抬眼问他。
锦玄想着，再过不久，救急的粮食应该就能送到了，于是稍稍安心，“会有办法的。”
“未必。”寒意浅笑着看着他。
锦玄心里一惊，“郡主何出此言？”
“王子可知，在大梁，只要想去西岷，就必须经过安京。就像是从京都北上，必会经过遥川一样。”
锦玄点点头，“我知道。”
他这一次来京都，就是途经安京而来的，入京，也是从遥川过关。
“所以呀——”寒意的尾音拉长，慢慢靠近锦玄，“王子觉得，我会让他得逞吗？”
锦玄震惊不已，但很快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郡主何意？”
“我是说，不管是从哪里来、打着什么旗号运送的粮食，都休想出安京，一粒都不行。”寒意说着，牵唇一笑，“王子听明白了？”
锦玄微微皱眉，“我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寒意一耸肩，“没关系，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没关系，但是你会听到千里之外西岷边境臣民饥饿的惨叫——”
“够了！”锦玄终于忍不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寒意与闻怀远对视一眼，“我具体要做什么，那要看王子的诚意了。我可能会拨粮食过境解决西岷的难处，也可能——发兵，将西岷的人赶尽杀绝。”
她故意威胁他。
锦玄也尚存一丝理智，“西岷并无任何异动，大梁起兵师出无名。”
“王子，当你的臣民饥饿无助的时候，还会遵守约定，不越界么？”寒意一摊手，“到时候不就师出有名了？”
锦玄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西岷现在的状况，他临行前，还留有不少粮草，人畜都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
“啊，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打算派人去烧贵部的粮草了。”
“啪”！
锦玄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你不要欺人太甚！”
寒意一拍桌子站起来，“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闻怀远忙拦一下寒意，生怕她一个激动对贵宾动手，这可是重罪。
“你还敢说欺人太甚呢？”寒意质问他，“你若是真心和亲，就要拿出诚意来啊！为什么要跟亲王勾结？为什么要害我！我可得罪过你？你一到安京就打听我的行踪，故意偶遇。面见陛下后更是直言与我一见倾心想要求娶，你可问过我了吗？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锦玄沉默一阵，“我不参与你们皇族的斗争，和谁联合都无所谓，我只是来与大梁交好的。”
他退了一步。
闻怀远见他松了口，道：“只要你肯说出他是谁，真心投靠我们，我们自然相信你，也愿意帮助你。”
锦玄低着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寒意气得抓狂，“你不是与他有书信往来？到了京都后不是应该见过他了？”
“我确实在入关后收到了他的书信，也在京都见过他。但是他从未说明他的名号身份，我只知道他是一位亲王。见面，也是隔着屏风的，我没有见过他的真容。”
闻怀远看了寒意一眼，似乎再说，我就说很难抓到这个人的把柄了。
寒意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想要跟他见面呢，要怎么做？”
锦玄说，他们相约每隔五日见一次面，所以下一次的见面刚好是后天。
“好，这一次，你带着我去。”寒意道。
临别，她还威胁他，“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让你有去无回。”
锦玄保证自己不会乱说。
……
第二天，京中便传遍了流言，说是嘉仪郡主和锦玄王子会面了，两人相谈甚欢。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说，嘉仪郡主对锦玄王子很是满意，这婚事八成是定了。
这样的话传到寒家，人们都很生气。
寒意也免不了被父母和兄长一顿责骂。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出去闲逛，你听听现在京里的人们都在说什么？说你们般配，说你们情投意合，说你们早就私定终身了！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呀。”相国夫人生气道。
“母亲别怪依衣，是我让她出去散心的。”寒温为她说话，“我们急躁担忧，她更烦乱，所以我才让她出去散散心，谁知道正好遇到了锦玄。这也不怪她呀。既然见面了，总不好转头就走吧。依衣做的也没什么错，都是外面的人在瞎说。”
“确实，依衣也没做错。”相国也插话道了。
夫人气得瞪他们一眼，“都是你们惯的。现在这般情形，你们倒说，该怎么解决？”
“这事我已经和陛下商定，会挑宗室女子去和亲。即便是锦玄再纠缠，也断不会让依衣去的。”相国道。
寒意终于说话，“父亲母亲，虽说这一次见面，惹来了流言蜚语，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相国问。
“我与王子见面饮茶，他似乎对我也不是很满意啊。”寒意缓缓道。
“可他不是说一见倾心么？”夫人也纳闷。
寒意摇摇头，“只怕是那日灯会上，他匆匆一眼，没有仔细看清。昨日见面，他竟说我也不过如此。”
寒温一听这话就怒了，“他当自己是谁，敢这样轻视我们寒家的女儿！”
“哥，这不是好事么。”寒意一笑，“是他自己改了主意。”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这固然是好，只是可惜了寒依衣的名声。
这这时，有人来报，说是赵王县主登门拜访。
赵王县主？她不是在安京么？怎么到京都来了？
寒意诧异。
来的人确实是闻玉。
她昨日到了京都，在吴家住着。
她母亲的生母，也就是寒意堂舅的妾室身体不大好，于是她代替母亲回来侍奉的。
今日先去看了她的姨母魏王妃，又到相府来拜访。
相国和夫人同她寒暄几句，便让她们两个孩子一起去玩。
“你来也不同我说一声。”寒意说着。
“你走也不曾同我说呀。”闻玉撇撇嘴，“忽然就走了，那日我也正好启程，想着在路上能碰到你呢，没想到你赶那么快，生生比我早到了两日。”
寒意低着头，“圣命难违。”
闻玉拉拉她的手，“我知道是陛下召你回来的，为了和亲的事。姨母你知道吗——”
寒意见她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这才道：“那个西岷王子，就是那日我在灯会上遇见的那个人！”
寒意眨眨眼，已经不觉得震惊了。
“你昨日不是见过他了么，怎么样，是不是特别俊？”闻玉满心期待。
“还……还好吧。”寒意道。
她昨日光顾着威胁人家，根本没细看。
“我今日见过了姨父魏王和顺王，他们确实很俊，但是比西岷王子还是差了一些。就连昭哥哥也差了一些呢。”
寒意感觉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来。
锦玄更帅么？明明是闻昭更帅好不好？
“姨母你当真不喜欢西岷王子？”
寒意点点头。
“那你把他让给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