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寒意就到了临月楼,坐在与闻怀远相约的雅阁内。
她是一刻也等不了了,与其在家中坐立难安,不如早些在这里候着闻怀远。
她昨晚心惊胆战的,一整夜都没合眼。
看着窗外的好景色,她心中的郁结更深重了。
闻怀远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既然没有直接去抓人而是威胁她,说明他还是有什么企图的。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吧。
希望他能放过沈敬眉。
沈敬眉要是有个万一,她可怎么办?
故事没有了女主角,会怎样呢?会停下来吗?会破碎吗?
她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还是就此消失?她还能回去吗?
“小姐,吃点东西吧。”向来很少说话的林章劝她道。
临行前,桃枝和兰叶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小姐。他见她心情不好,一早起来什么都没有吃,这才劝一句。
寒意缓慢地摇摇头,有气无力,“吃不下……”
快要性命不保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啊。
林章也不再说话了。
寒意心里疑惑,闻怀远拿沈敬眉要挟她,为的是什么?
密信?卢尘?还是想要逼着她嫁给他?
前面的两个似乎威胁不到他呀,只要把齐王推出去,他就能独善其身了。
那么他求娶她,又是为了什么?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喧闹声不绝于耳。
一轮红日自东边远山上缓缓升起,美不胜收。
朝阳洒在大地上,万物欣欣向荣,可是那抹光偏偏照不到她。
她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她是孤独的,无助的。
要是闻昭在她身边就好了。
此时此刻,寒意竟然有些想念那个和她斗气拌嘴的闻昭了。
可他偏偏昨日出城去接回京的魏王一行人了,她现在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再临月楼坐了一个上午,闻怀远终于来了。
林章出去候着。
“听说你早就到了。”他随意地坐下来,神情悠然。
是了,现在是她被人家捏了把柄,着急的是她。寒意心中苦涩。
“既知我早到了,你也闲着,何不早些见面。”她有怨气。
闻怀远轻笑着,“也要让你知道等待是多难熬的事啊。”
她微微蹙眉,不解他的话。
“我从前也曾在相府门口这样等了你大半日。”他沉吟,“不,应该比这个要久得多。”
“我根本不知情。”她没有收到他的邀约,也不是故意让他等的,这也是她的错么?
闻怀远哼笑,“这世间就是如此,人们往往会在自己无意的时候伤害到别人,最后还委屈说自己不知情。”
听了这话,寒意眸子低垂。
她终是反应过来,书里这个大反派的思想很病态。
因为幼时受人虐待,所以心性冷淡残忍。
当然,这些都是她给他的设定。
这样想着,寒意心里的怨恨渐渐减轻,反而生出几分愧疚来。
如果不是她给了他这样悲惨的人生,他是否也会向闻昭闻明他们一样,自在肆意地过一生呢?
虽然,对于她来说,他们只不过是一个角色而已,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设定和故事,就是他们的一辈子了……
闻怀远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丝毫不亚于寒依衣后来的遭遇。
她知道寒依衣后来的境遇,她害怕,所以她竭尽全力去规避。
可是他呢,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也扭转不了任何事。
他该多无助多难熬呢。
想到这里,寒意对他的恨意和气愤,已经有所化解。
作者永远是亲妈啊,连反派都心疼……
闻怀远见她半晌不说话,又道:“我知道你害怕我讨厌我,但是,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敌人。”
“这是何意?”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是一条船的人呢?”
寒意稍一思考,“你要联合我们对付齐王?”
闻怀远淡淡笑着,表示孺子可教也。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万一你只是为了齐王而做的反间计,我们岂不吃亏?”寒意不太相信。
因为她笔下的闻怀远,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他利用齐王,待齐王没有了价值,转身就丢掉了。他坚信自己可以操控一切,不需要与人合作,也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寒意对于他提出的建议表示质疑?
“你会相信我的。”闻怀远毫不怀疑,“你为了保全沈敬眉,一定会相信我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一说起沈敬眉,寒意就不淡定了。
闻怀远见自己拿捏了她的痛处,更高兴,“你果真很在意沈敬眉。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寒少卿喜欢她,你在维护自己的嫂嫂?”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寒意深吸一口气,“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要密信。”闻怀远直接道。
“不可能!”寒意也直接拒绝。
闻怀远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激动,“听我说,我只要那密信里有我印鉴的那一张,剩下的,你们拿去。”
有他印鉴的那一张?开什么玩笑,密信里只有带着齐王印信的书信而已,哪里有他闻怀远什么事啊……
“你多虑了,密信里根本没有与你有关的东西。”她道。
闻怀远盯着她,忽地笑了,“你怎么知道?说得像是你看过那东西似的。”
“我听说的。”
“听探月阁的那个女子?”
寒意胡乱认下,“算是,但其他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巧合。要不是卢尘杀了柳涵——”
卢尘和柳涵两个名字一出,寒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还担心闻昭那边暴露了,没想到暴露这一切的会是她自己……
她是猪脑袋吗,提起卢尘和柳涵做什么……
“别一副闯了天大祸事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了。”闻怀远看她暗自紧张懊悔觉得好笑。
“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问。
“卢尘告诉我的。他受了十几日的刑,却什么都没打探到。于是那日——对,就是你及笄那日,他跑了,但是他并非真的跑了,而是在暗中观察着那些看守他的人。他想要知道,若是他跑了,那些人会去哪里报告主人。结果跟着那些人,到了瑞王府。而宴会上,闻昭他又急匆匆地找到了你。所以我猜,这事应该与你们有关。”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得不说,闻怀远很聪明,卢尘也有手段。
是她大意了。
“所以你推测,我们知道密信的下落,并且可以取得密信?”
闻怀远点点头。
“可是密信里真的没有带着你印鉴的东西,我——”
“有的。我清楚。谢敏留证据是我授意,他留了些什么,我当然知道。”
寒意很惊讶。她所写的谢敏将军留证据是自发的呀,根本不是闻怀远授意的,这怎么也出现偏差了?
“总之,我可以帮助你们翻案,我所要的只有一个,保全自身。如何?”
寒意有些犹豫。
如果真如闻怀远所说,那封密信里有能够将他置之死地的证据,那么这岂不是一条捷径?
只要打败了闻怀远这个大boos,故事结束,她不就可以回去了?
看她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闻怀远直接探着身子越过席上的矮几,凑到她面前去,“你想算计我?”
寒意心虚,被他忽然间的动作吓到,“不,我没有。”
“最好是,否则我现在就杀了沈敬眉,下一个,就是你。”他压低声音,低哑的的声音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她身子一颤,咬咬牙。
亏她刚才还记得他可怜,现在看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闻怀远坐回去,见她一双杏眼含泪,气恼又不甘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受制于人迫不得已,这才是人活着的常态。寒依衣,你活得太轻松了,笑得也太洒脱,殊不知,这世间有的是龌龊腌臜的事,只是你还未见到。”他说道。
寒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求娶我,也是为了让你眼中这个活得轻松的我见一见你所说的那些龌龊腌臜吗?”
闻怀远冷笑,“是,顺便捞个相国做岳父。”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求亲呢?原来还是看她不顺眼……原来是为了寒晁的地位……
卑鄙……
他远比她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眼下,为了沈敬眉,她也不得不屈服。
“我答应你。”她道,“找到了密信,我会把有关你的证据都还你,只要你不对沈敬眉下手,不揭穿她的身份。”
“可以。”
得到他的答复,寒意立马起身,“还请淮南王信守承诺,不要出尔反尔。告辞。”
“等等,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也表示表示。”闻怀远缓慢起身,道,“齐王打算在城外伏击魏王等人,按路程算,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交上手了。”
“什么?!”寒意震惊,急得转身就跑,“齐王这个疯子!”
“他不是疯,是蠢……”闻怀远摇摇头,“我竟然还忍了他那么久……终于要摆脱他了……”
寒意第一反应是去找闻明。
但是闻明知道后也为难了,他手下人马少,又不敢召集太多的人,万一动静大了,被说成是造反,就麻烦了。更何况,这个消息是来自淮南王,他也担心这会不会是陷阱。
“有多少带着多少。没事最好,万一出了事,千万要保证魏王和闻昭的安全。”她嘱咐道,“齐王破釜沉舟,目标只会是他们两个。”
“那你呢?这是要去哪儿?”
寒意看一眼自己身后的林章,心里有了底,眼神坚定,“我哥哥也在队伍里,我不能丢下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