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闻暇要回宫去,寒意也顺带递了帖子,随她一起进宫去了。
寒意以及寒家的夫人平日里与宫里的妃嫔来往很少,若是就这样在赏花宴送礼,未免让人觉得奇怪,所以寒意打算这次进宫,将送礼的事先透露铺垫一下。
“哦?打了首饰?”龄妃听后,面上显露出来几分兴趣。
果然,总是这些养在深宫锦衣玉食的妃子们,听到有样式新奇的首饰,也还是免不了好奇。
“这是我嘉礼之后第一次参加赏花宴,总要有一个及笄女子的样子不是。”寒意说着,神情娇俏,“从前我小的时候,也没少收各位贵人的礼,如今我及笄成人了,礼尚往来嘛。”
“真是长大了,懂事了。我那堂姐也能享女儿福了。什么时候,你能打理相府的事宜,她也落得清闲。”
寒意笑着,“我定会尽心为母亲分忧的。”说着看一眼一旁吃着点心的闻暇,“平韶公主也快及笄了,不知姨母这边准备得如何了?若是有需要,我也能来帮帮忙。”
“你最有心了。”龄妃嗔怨地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她若是有你一半贴心,我就知足了。”
“依我看啊,公主才最体贴呢。”寒意当然要往好友脸上贴贴金了,“回宫前,惦记着姨母喜欢临月楼的糕点,平日里也难得吃一回,她特意绕了路去买呢。”
呃……虽然那些糕点最后都进了闻暇的肚子,但是这心意,是真真儿的。
龄妃听到寒意夸奖自己女儿,自然是很高兴的,“她呀,也就是心细体贴。”
闲聊一会儿,时辰到了,寒意也向龄妃告别。
出宫的路上,不成想竟然看到了闻昭。
这不是初一十五,他也不必去向龄妃问安,是为了什么事,竟然到后宫来了?
寒意上一次进宫说话不规矩,方才龄妃还提点她,这一次她可不敢贸然上前去搭话了。
于是她一低头,双眼盯着脚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寒依衣?”
她脚步停下,唉,躲不过去啊……
领着她的福安姑姑面向瑞王行礼,“瑞王爷。”
她也跟着行了礼。
“姑姑,母妃近来可好?”
“龄妃娘娘安好,今日公主回宫,寒姑娘也来了,有人伴着说话,娘娘很高兴呢。”福安姑姑道。
闻昭谦和地笑着,“今日进宫是为了公事,不便打扰母妃,初一我再来问母妃的安。”
“瑞王爷能来,娘娘定然很高兴的。”
闻昭轻轻看了眼在福安姑姑旁边站着的寒依衣,也不知是不是她身后的湖水宫柳映衬着,倒觉得她今日分外安静乖巧。
“姑姑这是要送寒姑娘出宫去?”
“正是。”
闻昭道:“正好,我也要走了。不如就由我代劳,送她出去,瞧这大热的天,姑姑也辛苦了。”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闻暇留了不少东西在别院,说是要送给她的。正巧我放在了马车上,一会儿便连人一起送去相府了。”
福安姑姑见瑞王坚持,也不好驳瑞王的面子,“也好,有劳瑞王爷。”
等福安姑姑走远了,寒意终于放松下来,也不端着了,“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闻昭揶揄她。
“还快?我都装了一上午了,累死了。”寒意捶捶腰,啧,端坐着可真累。那些宫妃们每日这样端着,一端就是一辈子,那得多累啊。
“女孩子家,说话什么‘死不死’的。”
听到闻暇教训她,寒意从善如流,“我的意思是,甚是疲惫,对,甚是疲惫。”
“贫嘴。”闻昭懒得理她。
“你还没回答我呢,在这儿做什么?不会是专门等我吧?”寒意受宠若惊。
闻昭瞥了她一眼,难得耐性地回了她一句,“说了是为公事。”
寒意也觉得他不会专程等自己,“还是为了小林公公的事?”
闻昭“嗯”一声。
“说说。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闻昭本不想耽搁她的时间,回头瞧见她那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很感兴趣,于是便告诉了她。
原来,他今日在小林公公的一件衣服上,发现了一些划痕破口。
仵作说,那划痕应是拖拽时留下的印记。也就是说,那件衣服,很有可能才是小林公公遇害时所穿的衣服。他在死后,被人转移了。转移他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以及动线,故意给小林公公换了一件外衣,让人们误会抛尸地点是现场。
“原来如此。那衣服呢?”
闻昭从袖中拿出巴掌大的一块布,“这个。”
这……
“你把这一块从衣服上裁下来了?”寒意诧异。
“嗯,不然,要我抱着那么大一件内官袍子到处跑么?”闻昭给她个白眼。
“这不算毁坏证据么……”寒意一边悄悄自言自语,一边上手摸了摸那些划痕和破了的口子。
闻昭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根草。
对,一根草。
“这是从衣服破口里找到的。”闻昭递给她,“这小草看着平常,但是,小林公公平时活动的地方我都看过了,没有发现这种草。”
不是吧,这么严谨。
寒意接过那小草,歪着头仔细打量一番,也沒瞧出个所以然来。
它细细小小的,长着四五片小叶子,怎么看也就是路边那些普通的杂草啊。
寒意拿着它,蹲下来跟地上的杂草一对比,诶?真的不一样。
它的叶子偏细长,边缘有锯齿,颜色也偏深。
这……
“你是来后宫里找小草的?”她终于知道闻昭这大中午的在树下做什么了,“找到了同样的草,就说明找到了案发现场。有了时间和地点,排查可能作案的人,便容易得多。这也是那个凶手不惜换衣转移地点也要掩盖案发现场的原因。”
“挺聪明啊。”闻昭点头,“但是,如你所见,跟这里的也不一样。”
“你还有哪里没去过?”她问。
“前朝的宫殿,父皇的寝宫,还有后宫各妃嫔的宫殿。”
“后宫各妃嫔的院子,你就不要想了。别案子破不了,最后还被治个祸乱宫闱的罪名。”
闻昭叹声气,“我当然知道,而且,据我——”
“瑞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呢?呦,这不是寒相国的千金么?”
听着声音耳熟啊,寒意回头,确实是皇帝身边的公公,连槐安。
“连公公好。”她又装起了端庄乖巧的模样。
“连公公。”这可是皇帝身边的人,闻昭也要给三分薄面。
连槐安说皇帝这几日正念叨瑞王呢,不成想他就在这碰到了瑞王,真是巧了。
闻昭也说,自己近日来查案没有进展,所以无颜面圣,等过几日案子有了眉目,便去向父皇汇报。
连槐安知道瑞王平日里寡言,今日能应付他几句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也错开了话题,不去自己找不痛快。
“寒姑娘今日进宫来看望龄妃娘娘吧?陛下让奴才去龄妃娘娘宫里送水果,奴才上了年纪腿脚慢,若是快两步,姑娘便也能尝尝这新鲜的樱桃了。”
“是依衣没有口福了。”寒意笑着附和。
连槐安道:“陛下宠爱龄妃娘娘,得了这南方贡上的樱桃,便先分了给龄妃娘娘送来。”说着压低声音,“连皇后那里,都还没有呢。”
这话听着是在恭维,不管是闻昭这个做养子的,还是寒依衣这个做外甥的,脸上都有光。
可是细想想,且不说龄妃本就不是泽受隆宠的人,就算是,这拂了皇后的面子,还这般炫耀,当真是好事么?
寒意心里对这个连公公的印象有了改变。原本觉得他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定是精明得很,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即便是奉承,也有些过了。如若他不是奉承,而是有别的心思,那就更要提防了。
“陛下爱子,想必是听说平韶公主今日回宫,特意送来的。”
她面上应和着连槐安,余光却见闻昭盯着连公公的靴子。
她垂眸瞧去,原来是连公公的靴子上踩了一些草叶。
夏日里行走,难免会踩一些叶子枯花,这不稀奇。可连公公是在御前服侍的人,这个样子去皇帝跟前,可是会被罚的。
她正要提醒,却感觉那草怎么长得很像闻昭拿给她,现在正被她收进袖子里的那一个啊。怪不得闻昭盯着瞧。她的手在袖子里捏了捏那颗小草,大脑飞速旋转。
“连公公,你靴子上……”她轻声道。
闻昭正看得用心,她一提醒,连槐安便马上把粘在靴子上的草摘了去。搞得闻昭有些生气,他还没看清楚呢。
“这大概是在哪里粘上的吧。”寒意温柔地笑着,话语显得那么善解人意,“还好,这会子发现了,要不然带着它去了御前,公公可要为这小东西受苦了。”
“说的是呢。”连槐安把草丢在一边,“大概是在景园踩的,那里到处是这样的杂草。”
寒意道:“时辰不早了,公公先去送果子,依衣就不耽误公公了。”
“好。”连槐安跟闻昭行礼,“瑞王,奴才告退了。”
目送连公公一行人走远,寒意个闻昭不约而同急急忙忙蹲下来,闻昭捡起了连槐安丢掉的杂草。
寒意拿出自己袖中的那一个。
两人对比着一看,果然是一样的!
“景园?景园在哪儿?”寒意对宫里不熟悉。
“那是父皇寝宫的园子。”闻昭剑眉微皱,严肃道。
皇帝寝宫附近……
这凶手胆子也太大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杀人?
寒意瞬间感觉背上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