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门外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
寒意和陆云顿时都不说话了。
闻惜慢慢走进来，声音怯生生的，“有人吗？宇华真人在吗？”
陆云起身，整一整身上的道袍，走了出去，“公主到了？”
“见过真人。”闻惜似乎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半步。
寒意也走出去，“闻惜？”
“嫂嫂……”闻惜见到了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嫂嫂怎么在这里啊？”
“你哥哥担心你害怕，让我来陪陪你的。”
闻惜很高兴，嘴上说着，“辛苦嫂嫂了，多谢嫂嫂。”
寒意点点头。
其实，她们本是一样的年纪。
不过，十五六岁的闻惜看上去，更弱小些，没有闻暇那么张扬活泼，也没有寒依衣那么稳重懂事。
她单薄，怯懦，看上去确实需要人保护。
寒意和陆云的怒气和不甘，在看到闻惜后顿消。
同情心果然是最能动摇人心的。
寒意带着她去丹炉边坐着。
闻惜跟她见过一次了，所以很是亲近，拉着她问东问西。
最后又问起了顺王闻明的近况。
“哥哥他……还好吗？”
“六哥他很好，他也是担心你，才会让我来照看。你也知道，他不能随意进宫，更不能来这里。”寒意安慰她，“别担心你哥哥了，你呀，还是要照顾好自己，你若好了，你哥哥便觉得一切都好。”
闻惜轻轻点头，“嗯，嫂嫂说得对。只是不知道，这个真人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辅助炼丹啊？还说我们的八字好呢，要说两位嫂嫂的八字好还差不多，我的八字可不是什么洪福齐天的命数，他找我来干什么呀？”
寒意从闻惜的话语里听出她对这件事是毫不知情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受威胁，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控制了……
她身处危险而不自知，闻明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只要他稍有异动，她便会悄无声息地没命了。
对方不许闻明进宫看闻惜，闻明为了闻惜的安全，也不敢妄为。
所以，闻惜身边的状况，也只有寒意这个能见到闻惜的人，才方便打探了。
或者，陆云也可以帮忙。
……
“闻惜，你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异常？大概最近一半个月，或者再长一些，最近一年。”
闻惜垂眸想了想答道：“没有啊，就……跟以前一样。”
“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吗？比如身边有什么奇怪鬼祟的人，又比如，很奇怪无法理解的事之类的？”寒意慢慢说着，希望能够让闻惜想起什么。
只可惜，闻惜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说没有异常。
寒意也不再追问了。
她没有察觉很正常，如果连闻惜都发现了，那么对方还怎么藏得住，必然早就被闻明抓到了。
“你身边服侍的人都有谁啊？”寒意换了个问题。
闻惜简单地说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姓柳的嬷嬷，另一个，是侍女照莲。
“就只有这两个？”
闻惜点头，“是的。嫂嫂忽然问起这些做什么？”
“哦，是你哥哥想知道你最近好不好，才让我问的。”寒意胡诌一个理由。
“啊，哥哥呀，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身边有谁呢，这两个人还是他亲自挑的呢。”闻惜笑道。
寒意一怔，“哦，他挑的人？”
按理说，闻明自己挑选的人，应该不会是细作才对啊。
“对啊，半年前我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哥哥说是身边的人服侍不当，于是便把我宫里的人都换了。柳嬷嬷和照莲就是半年前来的。”闻惜道。
寒意陷入了沉思。
半年前，也就是闻明第一次被威胁的时候。
他当时不相信对方的鬼话，于是根本没有理会。
后来闻惜一病不起，太医束手无策，他在无望之际收到了对方寄来的解药，闻惜服下后好起来。
闻明这才相信对方所说都是真的。
他这才知道，对方真的能在不知不觉之间，要了闻惜的性命。
惊恐之下，他将闻惜身边的人全部换掉了。
这一举动看似很正确，但是细想便会发现，这何尝不是掉进了对方的又一个陷阱里呢？
已经跟随闻惜十几年的随从，真的会背叛主人吗？
未必。
因为闻惜一开始被认为是生病了，所以也并未从中毒的角度去调查，下毒之人也就无从谈起了。
说不定这毒根本就不是身边人下的，万一闻惜是吃了谁送来的吃食，又或者，是无意间接触到了什么东西……
那么，这个范围便要大得多了。
宫里的皇子公主、侍女们，甚至是妃嫔，都有可能。
从小说的角度去看，故事是从闻昭进京后才开始的。
那么，那个重生的人，也必然是和闻怀远一样，是从闻昭进京后，才有了之前的记忆的。
那么，他便不大可能早早地安插了人在闻惜这里。
反而，在闻明大规模换人后，对方的人更容易混进来。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是换了人，即便是找不出细作，威胁也一直存在。
现在想来，当初对方给闻惜下毒，有两个目的，一是向闻明证明，自己可以左右闻惜的生死，另一个，就是让闻明对于闻惜身边的人产生怀疑。
只要他换人，对方就有了机会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了。
闻明中计了。
……
寒意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还是要和闻明谈一谈才好。
或者，就是想办法查清楚闻惜身边仆从的底细。
“你的侍女和嬷嬷，是宫里直接指派的吗？她们之前都服侍过谁？你哥哥调查过这些吗？”寒意问道。
闻惜显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迷茫地摇头，说道：“我不晓得这些，这些兄长应该都曾经查过吧。嫂嫂为什么这么问？我身边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见你今天来没有带侍从，所以随口一问而已。”寒意故作轻松。
闻惜应一声，回答道：“今日来真人这里，我担心她们不被允许进来，所以侍女送我来这里后，我就让她们回去了。”
“这样啊。”寒意温柔地笑着。
寒意觉得，闻惜身边服侍的人肯定有问题。
想要斩断那些人对闻惜的控制，必须从这里下手。
这样，闻昭和魏王他们，才有机会将闻惜救出去。
不过，调查不能由她来做。
一来，她进宫后的行动受限，不能随意去查。二来，她和闻昭等人都是被严密关注的，如果她的行动被发现，会连累整个计划的。
该让谁去调查呢？
想来想去，闻明和闻怀远是最合适的两个人。
寒意打算，等自己一回去，就马上安排。
可是，更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陆云从外面走进来，步履急匆匆，见到她之后，直接道：“十五皇子要被立为太子了。”
闻惜和寒意都怔在那里。
陆云看着寒意，“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寒意忙起身跟出去。
在无人的偏殿。
“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十五皇子要被立为太子了？”
陆云焦急道：“是他们指使的！这是刚才来的信。”
寒意打开来看，确实，是对方要求他劝说皇帝立储的威胁信。
让道士借天意之说，立十五皇子为太子。
这样的计策，在这样的处境下，一定是容易实现的。
皇帝病重，指望着丹药续命。
宇华真人一句话，便可以改变皇帝的心思了。
所以对方给的期限是，今天一日。
如果明天之前没有十五皇子被立储的圣旨，那么，对方会对闻惜下手。
看到闻惜的名字的时候，寒意有些慌张。
为什么威胁陆云的信里写的人质不是他的朋友们，而是闻惜呢？
为什么？
难道说，对方根本不惜暴露自己失去人质的事么？
难道说，对方已经知道，闻惜会是能够威胁陆云，或者说，能够威胁她的重要的人质？
她和陆云相识的事，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了。
他们联合的事，对方也已经知道了。
寒意深吸一口气，“看来，是我们小看他们了……”
对方根本不打算用六七个人来拖住陆云。所以这根本就是个幌子。
也是因为对方根本不打算一直关押着这几个人，所以闻怀远才会在一天之内，很快地找到了人质们。
而对方的意图，始终是闻惜。
这个一直被蒙在鼓里，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她是闻家人，所以不止是顺王，就连魏王还有闻惜，都会顾及她的。
这才是更合适的人质啊。
寒意觉得自己头疼极了。
他们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跳进了对方预设的陷阱里。
“怎么样，听他们的吗？还是——”
“照做吧。”寒意低声道，“现在阻止……没用的。闻惜会出事的”
陆云叹息一声，“也对，这不过是个立储的诏书，哪里有人命重要，大不了以后我们再改就是了。”
“嗯，只能先这样了……”
寒意有些压抑，在院中随意走走。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和陆云的关系，她也懒得再掩藏和隐瞒。
所以干脆大大方方地在院中走动。
坐在石凳上，她想到了一个更艰难的问题。
那就是，对方既然敢于露出闻惜是他们底牌的这个事实，就说明，闻惜身边的细作，没有那么容易被除掉……
魏王他们，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