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劭霖亦步亦趋地跟在寒意身后，回到了内室。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她轻声说着，然后在床上躺下。
闻劭霖一边换下身上的外衣，一边道：“没关系，太晚了的话你就先睡，不必等我。”
“我是故意的。”寒意直接道，“就是想给你难堪，让你长长记性。”
本以为两个人都遮掩过去，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寒意忽然说了实话，倒让闻劭霖措手不及。
“嗯……”闻劭霖简单地应了一声，走去床边，缓慢地上去躺下来。
他好像是故意放慢了动作，留了时间给寒意选择的。
她如果不介意也罢，万一寒意不高兴，让他出去，他便能迅速地离开。
寒意当然也看出他的用意，于是更奇怪了。
她故意将闻劭霖锁在门外，他本应该生气才对啊。
怎么一点恼怒的迹象都没有呢？
而且，还很……温柔。
温柔中带着一点点的怯懦。
这可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寒意转头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有。”
“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啊，你知道吗？”寒意问道。
闻劭霖不言语。
他当然反常，他自己也知道的。
“所以是什么原因呢？你真的不打算说？”寒意继续盯着他。
闻劭霖轻咳一声，缓慢地翻个身，背对着她，“没什么，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相府么。”
寒意当然不会就这样放任他敷衍过去了。
她坐起身，轻轻推一推他的肩膀，“转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闻劭霖停顿一会儿，然后终于敌不过寒意道的执着，还是转了过来。
寒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吧，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的，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跟我说实话吧。”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我觉得我们总是这样睡在一起不太合适，而且，我感觉你最近似乎也睡不太好，所以我打算，等你睡了，我再回来。”
寒意哼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么？”
“就是这样。”
“不是，你分明就是故意躲着我啊。我哪里得罪你了？”
闻劭霖叹息一声，“你没有得罪我，你没有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
是我自己的错……
是我自己总是有一些想入非非的幻觉……
寒意并不打算就这么将这个话题放过去，“如果我没有做错什么事，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是吗？”
她猜测闻劭霖应该也认为是自己的错，否则，他面对她的为难，不会这么淡然。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寒意好奇极了。
可是闻劭霖显然并不愿意说出实话。
当他又以明天要早起，所以今晚应该早睡的借口来糊弄寒意的时候，寒意直接道：“我们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至少也算是朋友和同盟吧，你这样隐瞒，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闻劭霖深吸一口气，“好吧，我说实话。是因为，我的脑海里总是会忽然间浮现一些……很莫名其妙的画面，所以我……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什么画面？”寒意不解。
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会让闻劭霖认为，他们该保持距离呢？
“一些……不太好说出口的……画面。”闻劭霖为难道。
不好说出口？
寒意在自己脑海里想了一下，总觉得，他说的那种画面好像很……
在她还没有说出什么之前，手已经下意识地抬高被子挡在身前。
闻劭霖当然看到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
他轻咳一声，默默往后退一点，好像在说，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我才会回避。
寒意微微皱着眉，一心想着该是自己想歪了吧，是自己误会了。
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不好说出口的画面，不会是你跟我的……吧？”
“是。”
得到了闻劭霖的回答，寒意更加尴尬了。
“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呃，不对，应该是想象。”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与其说这些是我的想象，倒不如说是闻昭从前的一些记忆吧。”
！
闻昭的记忆？
闻劭霖现在有了闻昭的记忆么？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吧……
寒意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闻昭的记忆？你确定是闻昭的记忆么？从什么时候该是恢复记忆的？你现在想起来多少啊？”
“我其实也不确定是闻昭的记忆，但是，我猜测应该是他从前的一些记忆吧。”
闻劭霖跟寒意大概地说了一些他梦到的事情。
比如幼小时候的过往，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的事情，等等。
“你觉得呢？这些是闻昭的记忆吗？”说完之后，闻劭霖又问道。
寒意其实也不太确定。
因为这些经历是她的小说里没有写过的。
闻昭在小说中出场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之后了。
虽然后来小说里也描写过一些他小时候的事，但那些都是偶尔才会出现的一小段插叙罢了，为了体现人物性格，或者交代情节起因的。
寒意根本没有将闻昭小时候的事情编排得那么全面。
所以，闻昭幼年时候的事，她知道得也不多。
但是根据闻劭霖的描述，她能大概地推测出，他现在记起的那些记忆，就是闻昭小时候的事情。
寒意激动地看着闻劭霖，“哇！你恢复记忆了？是真的，这可太好了！”
“你能确定这是闻昭的记忆么？”
“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寒意高兴道：“尤其是被太妃选中养在她宫里的事，几乎有可以认定是你了。”
闻劭霖缓缓点头，“如果是这样，应该也算是好事了。”
“换个角度想，你当然不会忽然间获得了别人的记忆啊，唯一与你有联系的人，就是共用一个身体的闻昭了。所以，肯定是他的记忆没错。”寒意说道，“其实，我一直就觉得，闻昭，未必是另外一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闻昭还有你，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人呢？只不过，像是人格分裂一般，你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记忆和人格，不过，用不了多久，你们的记忆和人格应该就会互通了。”
闻劭霖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是这样，那对我们以后也是有益处的。”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寒意试探地问道。
闻劭霖迟疑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的细微的表情，她都观察得那么仔细。
“我是担心，会不会……闻昭的人格会再一次占据我的身体……”
寒意一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我想，应该是不会了，就算是人格分裂，也会有主人格和副人格的区分。毕竟你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体人格啊，怎么会被别的人鸠占鹊巢呢。”
闻劭霖微微松了一口气，“是我胡思乱想了。”
“这是很正常的推测，换作是谁都难免担心啊。”寒意很理解他，“别害怕，我们慢慢观察一下，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好。”闻劭霖低声道。
寒意忽然扑哧笑了，“我说，你好歹也是在自己的戏里客串过的人啊，怎么会因为这个然后就尴尬地回避我呢。”
闻劭霖有些迷茫，不知道她的意思所指。
“你大概是想起来之前我和闻昭的一些……你所谓的不好说出口的事，对吧？”寒意问道。
闻劭霖点点头，“是，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些举动并非出自你的意愿，你就当是——看一场表演好了，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去套，那又不是你做的，你就当是，我们两个逢场作戏嘛，何必搞得这么尴尬呢。”寒意道，“还有啊，这事这么重要，你怎么不先跟我说呢？还一个人遮遮掩掩的。”
闻劭霖知道她是在在安慰自己。
他也知道，这一番话，未必是她的真心，只不过是她想出来替他开脱的。
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听到她话里的“逢场作戏”后，心里很不舒服。
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和她的相遇，都是被安排之后的不得已。
她对他的所有照顾和温柔，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让闻劭霖很低落。
不过，寒意忙着照顾他的情绪，想让他不再因为这些忽然涌现的记忆而难堪尴尬，所以她没有发现他一闪而过的低沉眼神。
“我以后，如果再有什么发现，会跟及时地告诉你，也不会再隐瞒你了。”闻劭霖好像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一般乖巧说道。
寒意点点头，很是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我们毕竟是同盟，是要一起想办法穿越回去的。”
“我们，就只是同盟的关系？”闻劭霖忽然反问了一句。
寒意一怔，还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一笑，“我们当然不止是同盟的关系了，我们还是朋友啊。”
朋友……
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总比没有什么关系的强吧。
闻劭霖自我安慰一番，然后笑了，“你知道我开始恢复记忆了，好像很开心？”
其实他想要问的是，寒意是不是因为他想起了关于闻昭的事，或者说，是因为闻昭，她才会这么高兴的。
“开心啊。”寒意答道，“你有了记忆，就可以去大理寺继续工作了不是，我们以后就可以继续在京都立足，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安排陆云在钦天监观察天象，寻找穿越的办法。这是好事啊，我当然也开心。”
闻劭霖的心情好了很多，“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拜访相国大人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