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不是现实世界吗?
我看到的蓝天白云,清爽空气味道好像都变成了幻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个街头,但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开始逃亡。
所有的鬼神都仿佛看不见我似得,自顾自地进行着殊死的搏杀。我穿过它们透明的身躯,仿佛寒冬腊月跳进漠河极北的冰窟窿里,浑身的热量都仿佛被吸收殆尽。
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我看到校园楼顶上隐约站满了高低胖瘦的身影,那些身影晃动来晃动去,跑过校门口的时候,月光清亮,我甚至可以看得到它们铁青的肤色和血肉模糊的五官;拐过一个弯,一家灯火通明的书店里,所有书本满天飞起,相互冲撞,白色的纸屑漫天飞舞。
就在我快要失去力气的时候,从这个小小巷子里穿出来,我的面前出现了市中心的广场,原本这座城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鬼神们厮杀最惨烈的战场。
我痴痴地看向广场中央。天空中漂浮着透明的幽灵和咿呀怪叫的人面鸟,数不清的鬼神们狂欢一般地将血肉化作漫天飞花风雨,就在这所有诡奇凄厉的画面中央,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站在那儿,微微抬头,嘴唇仿佛轻轻念着什么。
我缓缓走向了他,这可能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正常人。
但是他没有理会我。
就在我以为他也看不见我,伸出手试图碰触他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我。
他线条流畅的嘴唇轻轻张开,吐出了一个字:“滚。”
我眯了眯眼,“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就让我滚?”
我感觉男人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紧紧盯住我,我顿时芒刺在背。
“这个城市没有一个好东西。”男人说。
这是当然,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自然也没有一个正常人类,可能也包括你。
我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墨镜男人,墨镜男人却是突然笑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很怕我?”
我勉强自己挑起嘴角,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没有,你想多了。”
男人的脸微微一动,隐藏到了黑暗中,我看不清了他的表情。
我只能看到男人好像举起了手,然后做一个挥断的姿势,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耳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我只能可以听见自己轻微的耳鸣声。
男人整个人都隐身进入了阴影里,我看见一片黑暗,突然之间,心头闪过一道灵光,好像有谁对着我说:“这个世界有了瞎子,还缺少一个聋子,你就当那个填补吧。”
那个声音低沉磁性,俨然就是男人之前的说话声。
周围万籁俱寂,于是血液的流动声就显得愈发清晰,哗啦,哗啦,像溪水一样流淌着,从指间回到心脏,寒冷的感觉从四肢开始散布开来,渐渐蔓延到整个躯壳。
我确信这不是错觉,在盛夏里,我感到彻骨的冷,冷到最后,关节处散落出钻心的疼痛,令人难以忍受,而疼痛的感觉也蔓延至全身,和寒冷一起,耀武扬威地笑着。
我开始奔跑,我只能感受到风掠过我的眼睛,我的皮肤,但是我听不见一点声音。
夏日夜间的风有些微凉,倒灌进我的嘴里,我吃到了满满的一嘴风的味道,咸涩酸腥,感受并不好。
我用尽全力奔跑着,我忘记今夕何夕,我只知道恐惧迅速地蔓延,填满了我整个心间,那个声音说,这个世界有了瞎子,还缺少一个聋子,而我就是那个填补,这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了。
我听不见了,原来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残缺的,连我也不能例外。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好像到了天外世界,直到那片城市被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只猫。
那只猫躲在一家旅馆的门牌后面,门牌被做成绿色,那只猫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绿幽幽的光,它冷冷地看着我。
我报以一笑,这是一条生命,我想。
这是一条不会伤害我的生命,也许吧。
我抬头看了看旅馆,不算太差太脏,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政正常人类在经营?
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抬脚迈进了那家旅馆。
旅馆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在执着地散发出亮光,前台上放着一些铜制钥匙,上面都挂了一块门牌号。
看起来任君采撷,无人收费的样子。
也是,这个世界充满怪力乱神,哪里还会有人在做正常的营生?
我随便挑了一把钥匙,这才发现整整齐齐放置的几排钥匙里,有几个空隙,看起来好像是被拿去入住了。
不知道住在里面的是什么,我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
会是飞天的魔女,还是吃人的凶婆娘,抑或是只有一只眼睛的小鬼魂?我一边想着,一边茫茫然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洗漱的,梦游一样结束了上床前的所有动作,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睡着了。
在睡着之前,我还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落簪要把我带到这个城市里来,这座城市明明全部都是非人类,还有我的耳朵……
我坠入了沉沉黑暗中。
眼前倏然亮了一下,我猛地睁开眼,一片漆黑,只有空调指示屏发出莹莹的光。
天没有亮,时钟稳稳当当地指在了两点的位置,我知道自己睡着了又很快地醒了过来,再是睡着,重复了多次。
我扯开耳塞,听到外面有雨的声音,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间或夹杂着闷雷,声音滚烫,刚刚的光亮,应该是闪电。
空调仍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我奇怪的想起了东方闪电教退教指南的封面。
我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冰冰凉的,刺激得我打了一个哆嗦。
喉咙毫无征兆地痉挛了起来,连带着整个食道一起,出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