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一阵抽搐,吐了一地,在地板上画出奇怪的图形,发出刺鼻的酸气。
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呕出来的只有酸水。
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一丝光,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月光,射在墙上,是刺目的银色。
我恶狠狠地拉上帘子,但还是有残余的光线不识趣地射进来。
窗帘是很薄的涤纶,情有可原。
头痛欲裂,从太阳穴一直到头顶心都是一种针刺般的疼痛。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自己的伤痕。
伤口隐约地有点痒,像是要愈合了,留出一道浅浅的印痕,粉红色的,在手腕上,像是刀刻的痕迹。
我抚摸着伤口,心里有所触动般地笑了笑,大约是在我住进来的那天,我遇见了一只猫。
美短,眼睛很大,水盈盈的,好像稍微一动眼睛就会潋出波光,瘦,脏,但是依然不掩它的锐气。
对,不是一般猫的可爱,是带着灵气的清丽,精壮,四肢修长,打哈欠的时候,会露出一嘴的尖牙,就像是小豹子那种感觉,让我没来由的想起了哈利波特里的马尔福。
这是城市里唯一一个正常的生命。
我撕下了手里的鸡排,一块块地喂给它。
它像是饿了很久,但是没有狼吞虎咽,在吃完后定定的看着我,我摊开空空的双手表示没有了。
然后它挠了我一下,手腕霎时渗出血痕,一滴一滴地洇出来,然后滴到地上。
流浪猫,不剪指甲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宽容大度地笑了。
隐隐约约地,我似乎看见那只猫扬起嘴角,慈眉善目地笑了。
一路上走来,我听过关于一只美短的流言,各种版本,都说它一直在周边游荡,吃百家饭,有很多人想领养它,但最后它依然在流浪。
各种版本里都说它会在深夜里咬断拴它的绳子,然后压开门把手,开始逃亡。
最扯的版本,说这只美短吃死人,把它们引到荒僻的山坡或是无人的防空洞,然后扑上去撕咬它们的喉咙,脸皮。
皮全部揭下来以后,眼睛就像是两只塑料球漂浮在红色的游泳池里,嘴巴大张,吃不掉的肌肉和舌头从鲜红色变成青紫色,从僵直变得柔软,然后有蛆虫慢慢地自肌肉钻出孔洞,再从眼眶中钻出来。
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真可笑,是不是所有人对美好的事物都抱有奇怪的恶意。
还有很久才天亮,我闭上双眼,感觉薄薄的眼皮变成了透明状,完全阻挡不了光线。我甚至可以看到天花板和上面的吊灯,迷蒙中吊灯上的水钻全都变成了眼球,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波光盈盈。
一根一根的黑色线条把我的视线残酷地划分出形状,然后它们慢慢扭曲,不断变形,逐渐变成彩色。
我不记得我睡着没有,最后的印象是我似乎在房间的角落看见了一只猫,黑的,眼睛晶亮。我好像看见它舔了一下舌头。
我感到冷。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我被刺眼的阳光弄得心烦意乱。
我翻身下床,胡乱地找出退烧药干咽了下去,没有喝水,因为会吐。
倒了半瓶子的防晒霜,还嫌不够,我又找了一条黑色的布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从发丝到面颊再到脚趾,远看上去活像一个穿着吉里巴甫的女穆斯林。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满意地笑了。
这个世界太肮脏,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好自己,我要从这里逃离出去。
而我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身体的异状了,我满脑子都是那只美短,精壮,凶猛,獠牙毕露。
它是我走出这里的关键一步。
走出宾馆的时候我裸露的手指被尖锐的灌木刺破了,我看到滴下来的血似乎落到了一只蚂蚁身上,然后在蚂蚁身上洞开了一个窟窿,之后洇在水泥地上,变成一片暗淡的黑色。
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我没有心思深究,只随意地想着找到那只美短之后再说,也许我找到了它,所有困扰着我的事情都会引刃而解。
太阳越来越大,我的脸上逐渐渗出汗珠,如果不是为了那只美短,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那只美短好像就在我身后。我回头的时候周围一片空寂,只有周围的光在我耳边噼啪地炸开,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声,这让我头晕目眩,几欲昏死过去。
最后,我在一根电线杆旁边看见了它。
十几天没见,也没有变化,依然眼神晶亮,精壮,眼睛波光潋滟。
它不认生,主动向我走了过来,我内心一阵狂喜,准备好的绳套在手心里攥出了汗。
它在我裤管边趴下了,把脸埋在地上,复又抬起头,用嘴扯了扯我的裤管,示意我跟它走。
我感到一阵眩晕,不知道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幸福。
我脚步虚浮,只是在它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光亮时,它停住了。
周围一片漆黑,这是一栋废弃的危房,窗户被贴上了,仅有的一点光从缝隙里射出来,再反射出数不清的盈盈光芒。
是猫眼睛,一只一只的猫,它们布满了房间,瘦骨嶙峋,毛色肮脏,眼睛里放射出饥饿的光芒。
我听到脚下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下意识地抬起脚,已经晚了。
脚下血肉模糊的一片,一张猫皮贴在地面上,粘腻地滑动着,除了血渍以外,还有一双瞪圆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踩碎,滚到了一边,惶恐地望着我。
我惊恐地后退一步,然后昏了过去,可能是因为高烧,也可能是因为惊吓。周围一片漆黑,我倒在了猫的尸体之上,它周围遍布腐蛆,不安的扭动着,然后被我压成了一摊肉泥。
最后的意识里,我听到那只美短大叫一声,然后扑上来撕咬着我的喉咙。眼里慢慢地没了猫的身影,只留下一片粉红,和伤口的颜色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