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付星荏和我妈分手后就和他的‘真爱’‘灵魂伴侣’一起到了上海发展,他在上海有一个画室,我知道地址。
看到那条新闻我几乎气疯,摔下鼠标穿着拖鞋就夺门而出,下楼打算去画室找付星荏算账,结果刚出门就被人拦腰抱住,顾岳源死命勒住我:“你冷静点!事情还没有搞清楚!”
还要怎么搞清楚?我们家这些破事,就连亲近如浣浣沈辰都不完全了解,他们是我的朋友,更不可能对外透露,我妈一向低调在网上连照片都没有一张,谁又会去费心去打听她的隐私然后公诸于众?除了付星荏,那个没心没肺没良知的负心人,我非要去问个清楚,我到底又哪里惹他不满意,让他至于使出这种手段?
我放轻挣扎,趁顾岳源松懈,在他脚背上猛踩一脚,然后挣脱了他的桎梏,飞快跑下楼去。
跑出小区,我拦下出租车,报了付星荏画室的地址。
付星荏画室离我家不是很远,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他的画室,气势汹汹地闯进去,却发现他人并不在。
画室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告诉我他今天在家没来画室,我转身出了画室,直奔他在上海的家。
自从和我妈分手来到上海,付星荏的事业越来越顺风顺水,名气越来越大,画价越来越高,家也越换越高档,现在的家是他七年前换的,那时我刚来上海读大学,付星荏被聘为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受聘仪式结束后他找到我,把他新家的地址告诉了我,让我有空去坐坐。
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说,有空去我家坐坐?
可是我和付星荏的关系,又怎么能以父女二字简单概括,我和他之间是生疏的,带着厌憎的,他的家和我无关。
七年了,我一直没有去过他家,没有想到,第一次去,却是为了兴师问罪。
那是个高档小区,安保严密,没有门卡不得入内,我在外面徘徊了很久,终于蹭着一个业主进了大门,恰好这个业主与付星荏在同一幢楼,我又蹭着他进了楼。
付星荏家在九楼,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拿出最大的力气哐哐砸门。
砸了十几秒钟,终于有人来开门,付星荏错愕地看着我:“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打量着我,眉头微蹙,显然对我这穿睡衣踩拖鞋蓬乱头发不够淑女名媛的形象万分不满,但他还是招呼我:“来得真巧,我们正要开饭呢,快去洗个手吃饭。”
他闪开身,我终于看清他家客厅的全貌。
在魔都来说宽敞以至于奢侈的客厅,墙上挂着的并不是世界名画,也不是他的得意之作,而是一幅幼稚的少年涂鸦,透明的玻璃餐厅挨着客厅,门开着,付星荏的妻子正在摆碗筷,桌子上色香俱全的佳肴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卫生间的门嘎吱被推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抖着满是水的手走出来,走到付星荏面前把手心向着付星荏:“爸爸,我手洗干净了。”
付星荏亲昵地在他手上轻轻一拍:“可以吃饭了,喊姐姐。”
付星荏的妻子摆好了碗筷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到少年身边:“家好来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付星荏英俊潇洒一如十年前,他的妻子比起当年婚礼上也不见苍老,这少年综合了父母的优点,温文清秀,他站在父母中间,抱着母亲的手臂,父亲的手亲昵地搭在他肩上,他们是那么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就像很多年前,我也曾经有过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有说,后退两步,退出付星荏的家门,飞跑下了楼梯。
我没有叫车,一路走着回家,一边走一边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
墙上挂着的那幅涂鸦是那个男孩子的吧,很久之前,当付星荏还和我们住在一起时,他也喜欢把我的习作挂在家里客厅,对每个来客炫耀,看,我女儿的画,是不是很有天赋?在我把他当父亲仰慕时,也喜欢对他撒娇,吃饭前洗完手总爱让他检查,他也会亲昵地打一下我的手。
甚至于他客厅里的布置,都还保留着当年的习惯。
第一次直面他愿意给予法律保护的家,那个曾经那么肖似我们曾经的家,我如鲠在喉,所有的愤怒都只能化作眼泪,洒了一路。
夜色渐浓,这个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走在路上,我忽然想起我妈。
几个月前来上海住在我这儿的那段日子,有几天她总是吃完饭后出门散步,并不让我跟着,只让我去找朋友们或者顾岳源,那几天她总是很晚才回家,她去了哪里,这个城市并没有她认识的人,她会去付星荏的画室附近偷偷看一眼正在工作的他吗?她会去付星荏的家附近远远望一眼正在散步的他吗?她遇到过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吗?
我是那么确定,她还爱着他。
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就是这样吧,她美丽她高雅,她富有学识,她像爱自己的生命那样爱他,可是他偏偏,毫无理由的,就是不爱她。
我拨通了老家的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做晚饭,我问她做了什么,她说一个人懒得做什么复杂的,所以在做一锅烩的粥,我对她说即使一个人也不要将就凑合,她突然笑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问她很突然吗?她慢悠悠说:“上次还是一个月前。”
我喉头蓦地一哽,半天,说:“等我有空,就带顾岳源回去看你。”
挂了电话,我感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难受,蹲在地上平复了好一会,直到一双手轻轻放在我肩上,我抬起头,顾岳源看着我,眼睛里是担忧与温柔,我抓着他的手腕站起来:“你一直在后面跟着我?”
他的车停在一边,他跟我解释:“看你一直在哭,不敢打扰你。”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擦眼泪,指指一边的标志:“那你知不知道,这里不允许停车?”
在交警叔叔赶到之前,我和顾岳源赶紧驾车逃之夭夭。
回到家,我把在付星荏家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顾岳源,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半天,才说:“我觉得不是他。”
我蹙眉头,问他:“为什么?”
他笑:“因为你妈是你的底牌他的大招啊,他用你妈威胁你,无非是为了牵制你,而当用出这一招后,你就再无所畏惧他也再无计可施。”
他说得有道理,我冷静下来,他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打开那条娱乐新闻的地址:“到底是谁,现在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赶紧把这条新闻删除,你放心,我们打电话给这个网站,要求他们后台删除。”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比媒体更难对付的,是自媒体。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微博微信上已经到处都是关于我们家狗血往事图文并茂的长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