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醒了,苏瞳醒了,苏瞳醒了。
回去的路上我失魂落魄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这四个字。
五年前,苏黎世和苏瞳在一个雨天开夜车发生事故,苏黎世当场死亡,苏瞳被送往医院,抢救后成为植物人,那时我仍旧沉浸在被抛弃的不甘之中,我给苏瞳的主治医生留了我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如果哪天苏瞳醒了,请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
时间慢慢过去,我从苏黎世的背叛和离去中渐渐走出来,认识了顾岳源,有了崭新的人生,也忘记了与医生的这个约定。
却没有想到,在我订婚前一个星期,苏瞳醒了,而那位医生也信守诺言,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顾岳源觉察出我的不对劲,他问我:“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勉强笑:“没什么。”
我从包里摸出那本健身房的宣传册:“刚才设计师给我推荐了一家健身房,他说我需要运动,好像就在这附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我让他转弯,朝健身房的方向驶去。
来到健身房,我毫不犹豫地办了一张年卡,健身房教练看上去是老娘设计师的朋友,一边帮我填表一边和我寒暄。
“付小姐是快要订婚了对吧,订完婚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告诉他大约是在明年暮春,他唔一声:“差不多一个季度的时间,训练得当的话,够用了,你放心,我替你制定一套最省时有效的塑身方案,保管你结婚时候能塞进任何一条他设计的裙子。”
我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我大脑一片空白,走到僻静处按下接听键。
那边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我有点焦躁,刚想挂断,那边终于开口:“喂,是付家好吗?”
那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乍一开口,可是再沙哑,我也认得出,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对我说,你和苏黎世已经结束了,现在,他是我的男朋友。
我毫无迟疑地挂断了电话,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对于我而言,这个人的声音就像黏腻的蛇信子。
匆匆走回到顾岳源身边,他已经替我交好了钱。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他看我一眼,伸出手把手背贴在我额头上:“你怎么了,满头都是冷汗。”
我摇摇头,教练问:“你是打算从今天就开始训练,还是明天再说?”
我原本想用运动发泄下内心的惶恐不安,还没开口,顾岳源的手机却响了,接完电话他神色凝重:“快走,白鹭出事了。”
他拉着我就走,一直到发动了车子才告诉我:“堂姐打电话来说,白鹭刚被送到医院,可能会流产。”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
等我们到了医院,白鹭已经抢救结束,她流产了。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侧过脸去背对着我们,我轻声说一句不要难过,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姿势有点不舒服,她稍微动了动,遮在侧脸上的头发滑落到耳后,我眼睛尖锐地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有淤痕!
我绕到床的另一边看她的脸,这是半年多以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正脸,她的脸上有好几处伤痕,我问她:“怎么回事?”
她淡淡回答我:“和平江出去的时候遇到拦路抢劫,跟他们打了一架,我和平江都受伤了,他们踹了我肚子一脚,孩子就是这么没的。”
沈平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桶,淡淡地向我们打招呼。
他的脸上也有伤痕,顾岳源问他:“有没有报警?”
沈平江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再说吧。”
我走出病房去外面透口气,经过走廊却发现一个医生正坐在走廊长椅上发愣,我走过去:“宋谨?”
是宋谨,他的眼圈发红,双拳紧握,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我搜肠刮肚安慰他:“白鹭挺好的,你别担心。”
他低声说:“都怪我。”
我勉强一笑:“关你什么事呢,你别乱想了。”
一滴眼泪突然砸落在地上,紧接着是更多滴眼泪,宋谨哭得像个愤怒无比却又茫然无措的孩子,他不停地重复着那句都怪我,我看着他,内心涌起无限的酸楚,宋谨从小就是个稳重的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哭,我只好蹲下来安慰他:“不是你的错,别乱想。”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我,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眼泪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我不敢挣脱,只好这样抱着他任由他哭,直到身后传来不悦的声音:“家好。”
我费力地扭过头,顾岳源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一脸的阴云密布。
一直到被他拉着走开,他的脸色也没有稍霁,我逗他笑:“别这样嘛,笑一个。”
他不理我,我继续说:“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从前有一个老头子和他的老婆子生活在一起,他们养了一头牛,有一天老头子上集市去打算把牛卖掉……”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岳源扭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怎么不讲了?”
我全身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冻结,四肢僵硬看着前面,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病号服正在扶着墙慢慢挪动,看到我,她也停住了脚步,静静地与我对视着。
苏瞳,是苏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