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顾岳源回来后,我决意把苏黎世抛到脑后,无论如何不再去想。
然而事情并不随人愿,在我挂掉了苏瞳的六个电话,并且干脆换了新号码后,苏瞳还是在我和浣浣约会时堵住了我。
那天是浣浣的生日,当时我们正在一家手工DIY烘焙店尝试做一只蛋糕,在浣浣做坏了两个蛋糕胚后,苏瞳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背后,我一转头就看到了她,吓得手一抖,好不容易做好的蛋糕胚就这样掉到了地上。
浣浣心痛欲裂,揪着我的衣领子让我赔她蛋糕坯,直到她发现我表情不对,转过头看到苏瞳,她的脸色一变:“靠,我说怎么蛋糕店一股子狐臭味。”
苏瞳不为所动,她像没有看到浣浣一样,只盯着我:“付家好,我有事找你。”
我充耳不闻,拉着浣浣转身就走。
苏瞳毫不气馁地跟在我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尾巴,我拉着浣浣随便进了一家街边的宜芝多,挑了一款生日蛋糕,和浣浣坐下来吃蛋糕,苏瞳也不走,她就站在店外面,隔着落地玻璃墙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简直就像一幕恐怖剧的场景,我心如铁,视若无睹,最后忍不住的却是浣浣,她冲出去,指着苏瞳的鼻子大骂:“老是跟着我们,你有病啊!”
苏瞳淡淡回答:“我跟的只是付家好。”
浣浣气得跳脚,我走出去,简短地对苏瞳说:“我不想和你谈事情,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想和你谈,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苏瞳淡淡一笑:“是吗,即使是关于苏黎世死亡的内情?”
内情?我的心猛地一跳,但下一刻我想起了在那张床上顾岳源的睡颜和我那个关于未来的梦,我咬咬牙:“是的。”
我拉起浣浣转身走,背后苏瞳却提高了声音:“即使他是为你死的,你也毫不关心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耳畔炸响,为我而死,什么叫为我而死?
我想走,却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不能动弹,过了很久,我艰难地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浣浣捏捏我的手指,担忧地喊我的名字,我勉强一笑:“你先进去,把蛋糕吃完吧。”
只剩下了我和苏瞳两个人,我们坐下来,我问苏瞳:“你的话什么意思?”
苏瞳自嘲地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他是为你死的,如果不是你,他或许不会死,我也不会浪费这几年青春做个活死人。你知道吗,原本我是有出国深造的好机会的。”
我的手忍不住发抖,紧了紧风衣,苏瞳也垂着眸子沉默着,半天,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点燃烟衔在嘴里,淡蓝色的烟圈在夜色中暧昧地四散开来,她轻轻吐一口气,我看着她,她做了头发,风情的大波浪鬈发,五官明艳动人,那个我所认识的苏瞳又回来了。
当年她就是用这样一张面孔抢走了我的男朋友苏黎世,而今天,她却告诉我,苏黎世是因我而死的。
一支烟燃烧了一半她才缓缓开口:“其实,当年,我设计了苏黎世。”
她又是略带嘲讽地一笑:“苏黎世其实并不爱我,当年我看出来,你和他之间因为付老师有矛盾,你恨付老师,他却很仰慕付老师,自从他知道了你和付老师的关系,你们之间就总是有争吵,他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中二病,你也很气他为什么不站在你这边。我就是利用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同时利用付老师学生的身份,接近他,诱惑他,最后骗了他,让他认为他应该对我负起责任。就这样,我拆散了你们。”
我的双手忍不住攥紧,我从来不知道,我以为苏黎世是厌倦了我才会劈腿。那时的我是什么人啊,青涩任性,总是和他吵架。而苏瞳呢,苏瞳只大我们三岁,但她成熟漂亮有风情,温柔体贴又博学,即使作为受害人我也不得不承认,苏黎世弃我选她,完全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正常选择。
她继续说下去:“我如愿以偿成为了他的女朋友,他觉得愧对你,甚至不敢面对你,一毕业就逃难似的离开了上海。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一直闷闷不乐,后来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告诉了他,他对我没有责任,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不过是我设计的一场骗局。他很愤怒,要我连夜和他一起回上海,他要找你去解释,告诉你,他爱的人一直是你,从没变过。”
烟烧完了,她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那天晚上突然下了大雨,我们在路上遭遇了那一场大雨,然后就遭遇了那场车祸。”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昏迷之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家好。”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了。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四肢冰冷头脑麻木,我的耳边回荡着无数声家好,欢快的哀伤的,神采飞扬的语气低落的,恼羞成怒的缠绵悱恻的……千千万万个苏黎世在耳边喊家好,第一次约会时穿着蓝格子衬衫牛仔裤的苏黎世眼睛带笑地喊我家好,第一次吵架时围着我手织烂围巾的苏黎世皱着眉头喊我家好……最后画面定格在我梦里的车祸现场,眼睛圆睁满脸是血的苏黎世,用最后的力气翕动着嘴唇,轻轻地喊我的名字,家好。
家好……
一阵风吹过,我眨了一眨眼睛,忍不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