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妈还没睡,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我拧开卧室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晚上的事儿你别当真,是沈辰他们开玩笑呢。”
我妈很平静:“看出来了。”
她补充一句:“但我希望是真的。已经过去三年了。”
我没有答话,走进卧室,关上了卧室门。
再出去的时候,客厅灯已经关了,我悄悄地拿起浴巾走进卫生间,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在闪,是顾岳源的短信,简短的两个字,晚安。
顾岳源跟我表白的时候,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
刚才我妈的意思我明白,她说已经三年了,是说苏黎世已经去世三年了,无论我是因为被辜负而伤心或是因为他死亡而难过,逝者已矣,墓木已拱,我没有必要沉浸在悲伤的情怀中独身。我之所以没有回答她,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告诉她我这三年单身不是因为苏黎世?她肯定不会相信,她自己情浓情重,为一个付星荏耽误一生,大约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更遑论她的女儿。
但是事实真的并非如此,被辜负的悲伤,或是被抛弃的不甘,都已经在苏黎世死的时候烟消云散,虽然偶尔想起苏黎世我还是会伤感,但不至于为他十年怕井绳,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多矫情!
我想我多少还是继承了一点付星荏的冷血铁心,就像继承他的美术天赋那样,这可真让我沮丧。
这些说了她也不会信,自从她和付星荏分手,我和她之间隔阂越来越多,很多事情很多心思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而我,实在懒得解释。
攥着手机躺在床上,想起顾岳源,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上网,恰好浣浣还没睡,我犹豫了一下,把晚上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发来一朵玫瑰表示恭喜。
我纳闷:“我好歹也是双十年华,你们怎么都那么急着推销我出去,有个人表白就恨不能直接催我领证呢?好歹也问问我什么意思吧。”
浣浣发来一句话,我一看立刻哑口无言。
浣浣小姐金口玉言说道:“你要是潜意识里对人家没感觉,敢用那样的态度对待老板?”
浣浣小姐的话直入雷鸣电闪劈开我混沌脑壳,被她的话震的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早晨是被我妈叫醒的,她已经做好了早餐,吃完饭她把一个文件袋递给我:“给顾岳源的,你代我拿给他吧。”
路上我打开看了看,是一本年代久远的剧本,被水笔标画的五彩斑斓的,还有一盘光碟,是岳明薇唯一出演的那部电视剧的光碟。
我妈还真是有心,这部电视剧的制片方早在十年前就经营不善破产,所以这部戏的视频资料很难找到,大概因为这是她的第一部作品所以她才有收藏,现在遇到岳明薇的儿子,特地相赠。
看到礼物,顾岳源也很感动,那本剧本更是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原来那剧本里有他母亲的标注,看来岳明薇真的是个很用心的演员,如果当初没有嫁人,前途或许未可知。
一整天在公司闲来无事,我在网上到处闲逛,和浣浣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却不想走,只在公司磨蹭。
磨蹭到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我关了灯,坐在黑暗里发愁。
突然灯被打开,顾岳源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你还没走?”
我饿得有气无力:“不想回家。”
在上海做了两年无业游民,不回老家,怕的就是和母亲朝夕相处,要不是为了收拾顾岳源这里的烂摊子,我也不会请我妈出山,搞得现在自己只好在公司躲难。
他没多问:“那去我家待会儿?”
外面在下雨,下得还挺大,幸好顾岳源的司机今天在,他的家离公司很近,只有一刻钟左右的车程,车驶进一个小区,我环顾小区四周环境:“啧,原本以为你是超级富二代,住独立小别墅,不在多伦路也在黄浦江边,没想到竟然住这种平民小区。”
他面不改色毫无愧怍:“嗯,告诉你个更坏的消息,这里的房子我也只是租的,不是买的。”
我悚然:“原来你是个穷光蛋开的是皮包公司!”
他笑而不语,走到电梯前,电梯门上贴着一张‘正在维修中’的字条,他只好带着我爬楼梯,我爬的气喘吁吁:“喂,我们这样一点也不偶像剧哎。”
他停下脚步回头从上到下瞟我一眼:“演员气质决定戏的气质,你见过哪部偶像剧的女主角是个谐星?”
我!靠!
还好,打开门不似外面寒酸,顾岳源毕竟是富贵公子,以魔都人民平均住宅面积算,他住的可算宽敞,我喜欢他的客厅,多么奢侈的、真正的客厅,沙发与电视之间有可以让人翻滚的空余,我喜欢得就地坐下来,伸了个懒腰:“真好,可以在这里做瑜伽。”
顾岳源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在我身边盘腿坐下,把水递给我:“你喜欢做瑜伽?”
我接过水:“我喜欢最后那一式。”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我妈,问我怎么还没回家,是不是被大雨堵住了,要不要去公司给我送伞,我只好扯谎,说公司今天有急事需要加班,如果工作结束的早老板会送我回去,如果结束得太晚就在公司凑合一晚,让她不必等我。
挂掉电话,顾岳源一本正经地说:“你的鼻子变长了。”
我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喝水,顾岳源叹口气:“还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你和你妈的关系不好?”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打哈哈:“大多数人活到这个年纪都是这样啊,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一言以蔽之,可以为他们赴汤蹈火,却未必愿意和他们一起煮汤烤火。”
顾岳源看着我,八成他已经猜出我没有说实话,但他是个君子,只是笑了笑:“什么这个年纪,二十出头装什么老成。”
顾岳源的家里竟然有厨房,且不是摆设,真叫人吃惊,我说:“你难道还有中华小当家的神秘属性?”
他打开冰箱看看里面的存货:“不敢当,比中华小当家还是逊色一点的。”
事实证明他在厨艺上只是比普通男人好一点而已,最擅长的不过是番茄炒蛋这种国民家常菜,不过架势却唬人的很,淡定从容有条不紊。他站在流理台前从容不迫地搅蛋液预备煮两碗番茄炒蛋盖浇方便面,我倚在门框上咬着苹果看他干活,突然间有点鼻腔酸涩。,往下压了压这点小情绪,我说:“有一件事情需要说明一下,我有过初恋的。”
顾岳源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带着笑意回答我:“那你赚到了,我可是初恋。”
我扔掉苹果核冲上去掐他脖子:“胡说八道,你以为我忘了你那块丝巾是给女朋友买的?”
他被我掐得直咳嗽:“误会误会,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空再讲给你听。”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真是一点也不偶像剧,顾岳源是用价值上亿的大型交通工具地铁送我回家的,分手时我再次感叹;“没有宝马香车的高富帅不叫高富帅。”他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轻轻打开家门,屋子里漆黑一片,看来她已经睡了,我蹑手蹑脚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手机就闪了,是顾岳源的短信:早点睡。
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然而还没完全笑开,下一条短信就到了:明天上班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