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被管家径直领至了杨轩面前,也没忘记观察城主府邸内的构造——司徒邑被湘城的士兵押着带走,万一连自己也遇险可就麻烦了。
这城主府虽然华丽,可对于一城之主而言,守卫未免太过疏松了些,他们这一路走来,除去守着大门的两队侍卫,竟是连一个守卫也不曾见到。
在顾温觉得蹊跷的同时,杨轩也对这么一个明显是女扮男装,孤身前来的女子有了些许好奇,正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顾温袖口露出来的一丁点儿明黄上。
“你是何人?”
顾温没敢放松警惕,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令牌,才不卑不亢地作揖道:“在下大理寺仵作顾温,见过湘城城主。”
杨轩略略坐直了身子,空出一手,虚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姑娘请坐。”
“不。”杨轩这般在她一个外人面前都极其放松的姿态让顾温有些不自在,只想着尽快亮明身份,将司徒邑带回。
将袖中令牌亮出,顾温道:“大人,适才在街上,一队士兵将新任留守司判官押走了,在下此番冒昧前来,正式为了问个清楚。”
杨轩闻言,起身走至顾温面前,伸手接过了令牌,草草看了一眼就还给她,道:“姑娘确定是本城士兵?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养的家丁么?”
新任留守司判官是谁,他是早就收到了通知的,司徒邑容貌过人,他也有所耳闻的。而顾温在这个点儿上门找他要人,想必适才管家说的那个“外地人”便是司徒邑了。这么几句问话,显然是在拖延时间。
“在下断然不会看错!还请城主配合些,放人。”司徒邑不是柔弱的人,但是个顶骄傲的性子,这么被押着,心中定然不快,而顾温不愿司徒邑多受一分一毫的不快,于是语气上不自觉的便加重了。
杨轩不准备与她硬碰硬地对峙,面上扬起人畜无害的笑,温和道:“不若姑娘先回去,在下这就吩咐下去,找到了你说的那位大人便第一时间通知姑娘,如何?”
顾温秀眉一皱,正想说些什么时,便猝不及防被身后奔来的女子冲撞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兄长!三娘今日当真是捡到宝了,三娘还从未在咱们湘城看到如此天人姿色的男子!简直是谪仙下凡了!”来人正是韦三娘。
她身上那花花绿绿的衣裳让顾温一眼便认了出来,那队士兵不正是跟着这个女子么!
于是顾温当即上前一步,拽住了韦三娘的手腕,道:“快将公子放出来!”
韦三娘横行霸道惯了,冷不丁被怒喝一声,正要发作时却看清了顾温的容貌,还未积攒起来的怒气顷刻间散去,那支未被禁锢的手触上顾温面庞,笑道:“哟,今日莫不是我红鸾星动了?怎么好看的公子一个一个地送上门。”
杨轩终于不得不开口阻止她。“三娘,莫要胡闹。这是京城来的大人,你适才遇见的那名公子,是走马上任的大都留守司判官。”
合着他心里头门儿清着!
顾温不是没有气,只是不方便发作,只得又重复一遍,让其放人。
司徒邑终于脱离了韦三娘的“魔爪”,身上倒是不见有伤,只是衣衫乱了些许,顾温凑得近些还能闻到点儿与韦三娘身上相同的脂粉味。
不消得司徒邑开口,顾温便一言不发地上前替他整了整衣冠,面上似有些内疚。
“我没事,莫要挂心。”司徒邑低声安慰道。
“大人。”是杨轩的声音,不知为何语带揶揄。
司徒邑应了声,极其客气地道:“往后,我在湘城当这留守司判官,还要多仰仗城主照顾。”
杨轩也打着官腔,在场的四人都仿佛将适才的窘况忘了个干净。
“公子是京中来的判官?”就在司徒邑与顾温二人准备离开时,却是韦三娘先打破了局面。“城中有个黄口小儿非要讹我,说我害了他兄长性命,那黄口小儿在城中百姓中颇有威信,硬是污了我的名声。倒不如由公子来断个干净!”
黄口小儿这词在司徒邑眼中怎么也与威信联系不上,加上对韦三娘的冒犯颇有微词,司徒邑只当没听见,脚下步子不停。
一路上顾温都憋笑憋得小脸通红。到了马车里头,才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司徒邑无奈,道:“这么好笑么?”
顾温连忙摇头。“只是没想到公子的魅力如此之大,不禁让京城小姐们围堵了衙门,如今竟连当街抢人之事都遇上了。”可这话一说出口,不只顾温,连司徒邑都察觉到了一丝酸溜溜的醋味儿。
司徒邑从来是个温柔到了骨子里头的人,自然不会揪着这点让顾温难堪,只是说下面的话时,嘴角眉梢都不自觉地带了点儿笑意。“如非必要,往后我们还是少与杨轩打交道。”
在来湘城之前,司徒邑是不晓得湘城城主如今已经换了人的,尤其是杨轩年纪极轻。如此年少便能将湘城维持在这样繁华的境况下,手段总是干净不到哪儿去的。
虽然二人都很刻意地将韦三娘最后的话忽略了,但在接手留守司案卷时,顾温还当真看见了这么一桩案子。
这一案子的卷宗被原任留守司判官归到了“悬而未断”的里头,但案情看着极其简单——韦三娘将人抢了回来,十日后该男子便暴毙于城主府前。
怎么看都是原任判官忌惮于韦三娘的身份,不敢判罢了。如是想着,顾温便将它放到一旁落灰。
“既是悬而未断,便不该忽视。阿温,将卷宗拿出来。”司徒邑不知何时走至了顾温身后,将她的举动都收入了眼底。
“此案的仵作如何说?”
“没有仵作。”
司徒邑抬眸看她,意思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