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没再迟疑,轻叩了几声大开着的门,走了进去。林洛儿一听见旁人的脚步声,就胡乱抹着眼泪。
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宣纸,顾温道:“林洛儿,你可否站在这张纸上?让我描下你的足印。”
其实没必要将目的告知林洛儿,但从她一知道顾温走进来,就做出了很大的反应看,这人是极要面子的。这样当着她父母的面说出来,可以让她有一定的压力。
林洛儿果然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林老爷和林夫人,见他们二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才勉强同意了。
顾温让管家取来了一方很大的墨砚,又让林洛儿在里头踩上了一脚,确认林洛儿整个脚掌都沾上墨痕,又问管家要了十几张宣纸,铺在地上,让林洛儿在其上走。
这是为了尽可能地模拟当时的境况,人走路时产生的足印,除去大小与形状的分别,还有深浅的不同,以及深浅分布的地方也不尽相同——这是因为走路时发力的部位不同。
待做完了这一切,顾温将所有宣纸都收好了带走,又在取得了林老爷和林夫人的同意之后,将林洛儿暂且带回留守司,配合调查。
顾温没急着审问林洛儿,而是将她安置在一个不大的房间内,独自待着。自己则取出了那张血书拓印,与林洛儿的脚印做对比,结果出来得很快,也极其明显,这足印正是林洛儿的,确切地说,是林洛儿左足后半段的 印子。
结果出来了,顾温便将林洛儿叫出来,问道:“林婉死的时候,你在那儿做什么?”
林洛儿回答的很快,也根本没有否认。“我那日去看姐姐,谁曾想……竟碰上了这样的事……”
说着,林洛儿声音越来越小,又是快要哭了的样子。顾温赶紧接上下一个问题。
“那你得知林婉死了,为何还在姐姐尸骨未寒的时候,依旧坚持非要嫁给她的丈夫?”
“我、我与偲瀚哥两情相悦,偲瀚哥失去了姐姐,悲痛不已,我才……”
顾温一挑眉,继续问道:“是么?那你为何将林婉的死,对林老爷和林夫人隐瞒不报?”
“怕爹爹与娘亲太过悲痛。”
顾温算是有了个结论了,这人要么是在胡编乱造,要么就是想法与常人不同。再问下去,得到的答案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于是便拿了纸笔,递给林洛儿,让她将血书上的字都誊抄一遍。
林洛儿没有任何抗拒,乖乖抄了起来。
她的字和林婉的并不太像,相同的只是整齐,却流畅了许多——当然也不能排除林洛儿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才与平时写的不一样。
“行了。”顾温将纸收起来。“你且回去罢。”
顾温这日的一整个下午都专心看着桌上那几张纸,为了对比其上的字迹,几乎看得自己眼花——血书上的用词都极其尖利,林婉和林洛儿平时却都不这么写,于是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甚至有些还只能从笔画中找些相像的痕迹。
但就这样,顾温还是认为血书上的字迹比起林婉的,更像是林洛儿的手笔。
“我是不是该说声多谢?”
顾温精力极其集中,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愣是没反应过来,只回了句“什么?”
“你替我处理了这么多案子,是不是该谢谢你?”
这声音好生熟悉,语带笑意。顾温终于将纸张放下,回过头看了一眼。
“公子!”顾温猛地站起来,虽然这人两日以来都一直躺在离自己不到十步的地方,但顾温此时看见如此鲜活的司徒邑,总有一种失而复得了的感觉。
“我……这些案子都简单,但是对您来说量真的太多了。我与衙门那边打过招呼了,往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不会再送来。”
司徒邑点点头,道:“前几日你去了何处?”
就像司徒邑刚见到从平原县回来的顾温一样,他没有怪自己为何不告而别,而是庆幸顾温回来了。
“回了一趟平原县,怪我忘了对公子说上一声……惹得你担心。”顾温还是内疚,怕是这辈子也洗不去这些内疚,只会越堆越多
“平原县……回家了?”
“嗯。”顾温想了想,继续说:“公子,我往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不告而别。”
其实何止不会不告而别,若是可能,顾温根本不会离开司徒邑到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的距离。
“好,你去歇会罢,盯着这些看太久了,对眼睛不好。”司徒邑其实已经醒了好一会儿,只是意识不大清醒,稍微坐起来一点又头晕得紧,才又往回躺了小半个时辰。
顾温摇头,道:“若是能确定这血书是林洛儿写的,那么加上这个证据,任凭林洛儿怎么空口胡说,想必林老爷都能逼她说出真相。”
“是林婉那个案子?”这些案子既然都是司徒邑预先分门别类过的,他自然对每个案子都多少有些印象。“你查到何处了?”
“李偲瀚的嫌疑还是最大。说来……李偲瀚娶的是林婉的孪生妹妹林洛儿,林洛儿的足印还在那处的血书上。公子,你看这字是更像谁的?”司徒邑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丝线索,在顾温眼中极其细微的差距,兴许在司徒邑眼中就是天壤之别。因此,向司徒邑求助几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司徒邑看了没多久,先后指着这两张纸道:“前边的与这张像些,后边的则更像是这个人写的。”
他先指的是林婉的字,这一部分血书写的都是指责李偲瀚变心,后头的司徒邑则觉得更像林洛儿的字,里头的内容更倾向于写林婉对这一切失望透顶,于是便自尽。
“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会是两个人都写过的……”
“也既是说,无论如何,至少林洛儿彼时一定在现场。”司徒邑说。
“嗯。”顾温点头。“如今林洛儿与李偲瀚不在一起,林洛儿那边该问的我都问了,再多问下去只会打草惊蛇。而李偲瀚那边……派去的人没有任何收获。”
司徒邑就没有犹豫,道:“那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