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你来看这个。”不知为何,刘夏对顾温改了她从小便习惯了的称呼。
刘夏手中捧着个小木匣子,顾温接过来,里头是数十封折好的信件。
信中口吻皆是岳明阳的,写得并不整齐,甚至有几行完全错位了,正像是一个瞎子的手笔。其上所书,看起来颇像是家书。但既没有署名,也没写地址——顾温下一瞬便明白了,岳明阳自己怎么会不清楚,他确实没有了家人,即便是家书,又要往哪儿寄?只能写好了放着罢了。
“怎么样?”刘夏半趴在桌上,看着顾温。“是岳爷爷的字么?”
“多半是。”其实顾温是第一次知道岳明阳会写字,她对岳明阳的了解实在太少,既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那双眼睛是如何瞎的。就更别提这种堪称小事的细节了。
“岳爷爷说他希望自己能长眠于自己的故乡。”刘夏在这几十封信件里头翻翻找找,找出来一封墨迹还挺新鲜的,顾温仔仔细细地看着,心中很是难过。
岳明阳知道自己的妻儿家人都死在京城,因着当年受到自己牵连,尸体也不知在何处了,但灵牌是供在流云城的,故而想着自己若是能与妻儿的灵位供在同一处,便知足了。
岳明阳实在是太久不曾去过流云城,顾温与司徒邑一同去流云城之前,便特地派人找过岳家的祠堂,想着人虽然已经入土,可或许能让岳明阳的牌位供在其中,也算得是魂归故土。但他们得知的消息是,岳家祠堂早在十来年之前便被朝廷派来的人拆了个干净。
彼时顾温还发了一通火,后来岳明阳的尸体不能再停留下去,下了葬,这事才告一段落。
“这不现实。”顾温语气很有些落寞,也不知是对刘夏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我知道,但这毕竟是岳爷爷的遗愿,我想……能不能折中,将岳爷爷的牌位供在流云城?”
顾温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刘夏差点儿熬不住要说第二个主意时,顾温才说道:“流云城中已经没了岳家祠堂。”
“行了。”顾温站起身,因着将近一整日都未曾进食而晃了两下,赶紧抓着桌沿稳住了身形,道:“我会处理这件事。”
如何处理?
牌位供不得,便移尸!
魂归故土算什么?魂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说得清是真有还是世人虚构?连顾温这个借了旁人身躯重生的人也不敢肯定。岳明阳既然想长眠于故土,她便要尽自己的力量去满足他的愿望。
顾温想也不用想,单凭流云城那些人的态度,便不会轻易让岳明阳以自己的本名下葬于流云城,或许用司徒邑的名字去施压会有效,但……这会连累司徒邑。
而平原县这边,岳明阳下葬时是大家亲眼看着的。平原县毕竟是个偏远县城,挖开坟墓移走棺材这种事是定然不被接受的。
但这些问题都暂且被顾温选择忽略了,她来这一趟,总得为岳明阳做些什么罢?
要翻当年的案子依她现在的能力是做不到,也不敢妄动,可满足他小小的遗愿,总不能做不到。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便是。
为了避免牵扯到司徒邑,顾温甚至将司徒邑给她的那枚令牌交给刘夏,并且让刘夏先行回了湘城。
随后她带上岳明阳的“家书”,单枪匹马地去了流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