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烛走后，就叫云渺过来蔚宅了，说是蔚南薰手臂受伤，没人服侍，就把自己府上的丫鬟送过来一个。
丫鬟……
蔚南薰咀嚼着这个字眼，看着院子里云渺捏一个咒诀，叫院里的木柴凭空燃起火苗。觉得夜玄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
宋青煜做完基本的调查，就过来找蔚南薰抱怨：“别人家主簿，都是自己从仓库里翻陈年旧案，我倒好，上任之后，直接是你们几个轮番给我安排工作。”
蔚南薰失笑。
这回是夜玄朗找的宋青煜。开始是守在蔚府周边的暗卫看见府中形势不对，又找蔚南薰，这才越级上报夜玄朗的，至于蔚如嫣，她是早料到这点，去皇子府尝试拖住夜玄朗，不过失败了。
宋青煜随意的往椅子上一坐，瞅见桌上的茶壶，又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后道，“这次案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去找证据定罪。”
“这次案子你不用查了。”
嗯？
宋青煜含着一口茶水，半晌才咽下去，“什么意思？”
“证据肯定都消灭了，如果你继续查，她还能给你制造陷阱把你丢进迷宫里去。”蔚南薰也给自己倒了杯水，镇静道，“你就暂时在蔚家住着吧，摆摆样子，过一阵子，有你能查的案子。”
……
蔚南柯的院子里，一直留了人看守，一半是夜玄烛派过来的，另一半则是监察司。因为蔚南薰说，这段时间还有人会针对蔚南柯，宋青煜便将被劈断的棍子写进卷宗，批注一句，怀疑有人要杀蔚南柯，调了官府的人过来保护。
蔚南薰是想见蔚南柯的，结果被夜玄烛的手下拦住，更叫她生气的是，宋青煜的手下也拦她，宋青煜还亲自来看过一遍，摇头叹气道：“蔚姑娘，我说你还是做个人吧。”
蔚南薰：？？？
直到很久之后，蔚南薰跟做了左都御史的宋青煜喝酒聊天，谈起这件事，宋青煜才告诉她，一个已经十四岁的男孩子，被人打屁股打到下不来床，这样丢人的情况，她这做姐姐的竟然还要冲进去看，简直不是一个丧心病狂能形容的。
眼下因为阻拦及时，蔚南柯伤得并不重，加上用的药好，不过三天就能行动自如了，那时蔚南薰问他，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略有沮丧的落下眸子，蹲身掀开室内另一块地砖，那里没被蔚家人翻出来过，里面压的是两张银票，一百两，与五十两。
蔚南柯将全部银钱递给蔚南薰，道：“姐，之前我问你要钱，你给我的就是二百两的银票。那时我朋友缺的，不过十两而已，我就将钱换了，藏起来，想等着我赚到十两银子，重新换回二百两的银票，还给你。现在还差一点，不过还是先给你吧。”
在祠堂里，宁可受家法也不愿意说出银两的来历，就是知道不能让姐姐被牵扯进来。
蔚南薰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交给少年的银票，她就没再想过后文，从摧岳寨出来，她就将所有事情抛在脑后。哪知道，还有个单纯的孩子在努力攒钱还她。
少年掌心里，有银票有银锭，还有许多碎银子。他眼中的失落，显然是因为还没凑齐数目。
蔚南柯以为，姐姐一定会说，根本不需要他还钱。没想到，蔚南薰却道：“你不是准备凑齐么，那就凑齐了给我呗。”
蔚南柯愣了一下，旋即眸色欣喜的点头，又将银钱藏回去。
蔚南柯说，起先他是帮人做些抄写的工作，赚得很少，后来蔚南薰带他去了镖局，他跟着帮忙，又筹到一部分。不过大部分还是他跟杨天刑打的赌，用十两银子做赌注，赌他能击败杨天刑。
那一场对垒发生时，蔚南薰并不在镖局，而蔚南柯说是为了还钱给姐姐，众人也就都帮他保密。
据说，当时许多人都被少年的心思给打动了。唯一惨的就是杨天刑，为这轻敌二字，被姐姐打完被弟弟打，最后还得赔钱。
蔚南薰捧腹笑时，蔚南柯坐到她跟前，“姐，那身血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笑声陡然停住。
蔚南柯道：“你监察司的朋友已经来查了，而且，你原本就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姐，你告诉我啊！”
“……”
被弟弟不断摇晃着，答案明明就在心头，但蔚南薰就是不敢说。
蔚南柯放开她的肩膀，气恼道：“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告诉我！非要我被蒙在鼓里！”
蔚南薰咬了咬牙，艰涩的启唇，“这里的暗砖，在这之前，只有我跟蔚如嫣两人知道。”
寂静让时间流逝变得愈加漫长。
蔚南薰自嘲的牵了下唇，她就知道这样的答案说出来并不明智，她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就知道。”
少年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蔚南柯正色：“我就知道，不会是别人来翻我的屋子。我就知道，不会有别人想要我死，不会有别人知道用我来威胁你。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意识到的。”
说完这些，蔚南柯眼中隐有笑意，就像是欣慰一般。
蔚南薰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弟弟，明明都是简单的词句，她却无法辨别出，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你迟早会意识到的……你迟早……
愣着愣着，眼睛就兜不住泪水，扑过去一把将少年抱住，嚎啕大哭。
蔚南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头疼于如何揭露季氏蔚如嫣真实面貌，才能不伤到少年的心时，少年也在烦恼，要怎么告诉姐姐，蔚如嫣并不是真的对她好。
两个人都极尽隐晦极尽温柔，以为自己为对方拦住了全部阴翳，结果只是两人都错过了光明。不过，总是发现的不晚。
眨眼间，上元节也已经过去，接下来，就是春日里万物复苏，人们也从省亲的悠闲回归忙碌。
宋青煜是个很会装的，每天都能“查”出点新证据来，于是案子一直没法了结。他自身则是在忙别的，到上元节，也就是春日假的最后一天，他才找到蔚南薰，说白榆的案子有头绪了。
“智舜外使中，有个人是三年也来过的，与那死者相识。我与他讲了情况后，他说知道些东西，或许能供我们翻案，但他要我做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