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重整安阳城的秩序,花了蔚南薰三天的时间。
邦政太尉,也就是白芷溪的父亲,因为不接受“女帝”的掌权,被蔚如嫣杀死。取代其成为邦政太尉的新人,就是被蔚南薰拎起来又摔在地上那位,被救醒之后得知主子倒台,吓得上吊自杀了。
蔚南薰借题发挥,为整个白家平反,把白榆扔到了邦政太尉的位子上。
大司徒还在大司徒的位置。司工卿在变故中圆滑的明哲保身,蔚南薰选择暂且不动他们,算安抚人心。
司律太宰当初直接追随了紫宫氏,于是宋青煜直接递交了他们的材料,帝王下旨将司律太宰革职查办。
做完这些,她终于闲下来思考夜玄朗的事情。
回忆那日盘龙宫中的情形,蔚南薰怎么都觉得夜玄烛有问题。
那时明明他人就在外面,为何没出手护她,反而让夜玄朗冲了进来。
怀疑到这点的蔚南薰在夜玄烛的饭食中加了东西,将人放倒了准备严刑逼供。
“阿烛,关于你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蔚南薰将人扑到在床上,又拿机关束缚了他的手脚,然后跨坐在他腰腹上, 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
蔚南薰都做好了跟男人斗智斗勇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夜玄烛只犹豫了一下,便什么都说了,而且开口就是语出惊人:“一个人看到的东西,终究是有局限性。你看到的是他爱上了蔚如嫣,要杀了你,再剥夺你的血脉。但我还看到了别的谋划。”
那时蔚南薰才知道,她所认为的重生,是玄危教能操控的,一种叫知来之境的幻梦。
蔚如嫣说的是真的,玄危教主真的死了,是因为他操作幻梦,触怒天道。
这一代危月燕的天赋不在占卜上,反倒专精兵法咒符跟机关术,以玄危教主为首的保守派一直认为,无论如何该叫危月燕看到未来的景象。
离开梦境的方式,是入梦者意识到自己置身梦境。这种方式显然太过危险,于是国宗选择要夜玄烛陪着风泽笑入梦。因为这个男人的商帮势力广博,是除统治者外,最能左右天下局面的,也就是入梦后最能左右梦境的发展。
蔚南薰总算明白,为何重生前后,夜玄烛积累势力的速度,相差那么远。原来他也看到了为了景观,占了商道上的先机。只不过作为陪同入梦的人,他看到的景象很模糊,但这也足以叫他节省至少五年的时间。
蔚南薰道:“我得回一趟玄危教了。我说怎么前朝乱成这样,国宗一直没动静呢,敢情是带头的人都没了。”
夜玄烛轻轻抚摸她的腰际,“你好像没有难过。”
“嗯。他跟我爹娘不一样,学阴阳秘术的人,都是早就看淡生死的。骨化于毕生守护的江河山川之中,亦是一种永生。我只是…比较意外。”
夜玄烛笑,“这话别叫大臣们听见,不然他们看见你更得打哆嗦了。”
蔚南薰轻哼一声,“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乖,不许说自己是鬼。”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蔚南薰表情凶狠的瞪着他,“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故意放夜玄朗出来的!”
“是。因为我觉得,不该一直瞒着他,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蔚南薰还没想明白夜玄烛说的什么意思,就被男人拦住腰肢用力按进怀里。蔚南薰惊悚的后知后觉,桎梏住男人的机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用玄力破坏了。耳边男人的声线沙哑的可怕,“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
蔚南薰意识到事情的大条,吓得一动不敢动。“就,就是药橱里的,一段时间里让人浑身乏力的那一类啊。瓶子上面写着…秋石露。”
夜玄烛脸色黑得像锅底:“你就没有想到,药橱的前一任主人,你的师叔,是个男人么?”
“什、什么意思?”
“秋石露给女人用,确实是让人虚软无力。不过这种药,通常是男女一起服用的。”
蔚南薰:!!!
最后两处机关也被男人暴力毁坏,将夺路而逃的某人一把捞回来,翻身压在身下,魔鬼般低语,“有事出门的话,你只好等明天再说了。”
……
之后,蔚南薰回到玄危教,按照师哥们的转述,教主临终前交代他们,因为她入梦时他还活着,所以在梦里他就是活着的,她会认定那是事实,不要告诉她真相。
在玄危教的书库中,她找到了一种复制梦境的秘籍。只要将夜玄朗也带进梦里,她就能从他的视角,看见夜玄烛口中所谓的,其他的谋划。
昔日的二皇子正被囚禁于他的皇子府内。守着他的人还是那些暗卫。
蔚南薰一个人进到夜玄朗的居室,被云玡伤到后,他一直卧病于此。医官说是邪毒侵入心脉,很难彻底根治。
夜玄朗视角的知来之境,跟蔚南薰所见到的一般无二,直到她掀起滔天大火的那一幕。
她跟蔚如嫣被烈焰包裹着,火墙将夜玄朗与两人相隔。夜玄朗失控的朝火海里冲,被侍卫拼死拦下,他双眸猩红,口中喊着的是一声声薰儿。
这又是一个单纯到可笑的真相。夜玄朗相信蔚如嫣说的,被折磨而死,直到最后一口气仍心有不甘的人,就能跳出六道轮回,不受命运牵引,修得无相之身,也就自然而然不受谶言桎梏,能跟夜玄朗长相厮守。
两个人先后从梦境中苏醒过来,夜玄朗笑得几近疯癫,忽然抓过蔚南薰,与她额头相碰,将另一段记忆强行塞进了她的脑海。
是她离开安阳,去睦州找夜长风的时候。夜玄朗本不想与她敌对,是云玡一句“良禽择木而栖,危月燕只会跟着帝王”,叫他改变了想法。
夜玄朗眼眸通红的不断念叨,“我从来没有想要杀你。薰儿,我是喜欢过蔚如嫣,可那是你把她推给我的!我为她伤害过你,可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薰儿,求求你,回来我身边吧,我不能没有你。”
蔚南薰怔怔的,抬头看他,“可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拒绝了我啊。”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会想到,你会因此背叛离开我!”
夜玄朗情绪激动,蔚南薰一时不知所言。
在他看来,她的离开是背叛。可与她而言,他的拒绝何尝不是先一步的背叛。
不论是现实,还是知来之境,夜玄朗从不全然相信她说的话,反倒是云玡之类的人骗他,一骗一个准。
蔚南薰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爱过她。或许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如何去爱。只不过是她当年将他从泥沼中拉拽出来,他将她视作了世间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话来,知来之境中,才会因为她想要感情,而给她感情。
“夜玄朗。从一开始,你就弄错了一件事。”蔚南薰缓缓抬头看他,“从一开始,我就从未对你有过君臣之忠。”
他再对她没有喜欢,那么他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
夜玄朗握着她的肩膀,眸子湿润,“如果一开始我就对你说,我是爱你的,是不是就没夜玄烛什么事了?”
蔚南薰不知如何作答,这种事情没法假设,况且夜玄烛待她……完全不一样。
从夜玄朗的寝殿出来,看见门前焦急踱步的某人长舒一口气,“你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找你了。”
蔚南薰笑了一声,问,“太阳是圆的还是方的?”
“圆的。”
“我说太阳是方的。”
“那就是方的。”
蔚南薰立刻就笑了,跑过去扑进男人怀里,“阿烛,我爱你。”
夜玄烛立刻将人搂进怀里。“我也爱你。但是,笑笑……”
男人的表情不解,“你爱我的理由,为什么这么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