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南薰下意识以为,仇天桀对这点小利小惠不感兴趣,便换了张情报:“那关口赋税规则变动呢?开年的新规有漏洞,利用得当,能为你省一大笔钱!”
仇天桀接过来,同样搁在一边:“方才还说,感谢我帮助你。眼下叫你陪我巡个店,你都不肯?”
蔚南薰一如既往的摸不清仇天桀的动机,但他的要求,她肯定是要应的。
马车驶入东市长街,这里已完全归仇天桀所有,蔚南薰来过一次,在修建中的地下空间,让仇天桀为她护法,验过八皇子与五皇子的命格。
这回再来,地上商铺与从前别无二致,张灯结彩庆祝新春。仇天桀领着她进入一间铺子,店内有阶梯通往地下,蔚南薰跟随仇天桀下去,被入眼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
一个月前还能看见土石岩壁的洞窟,此时俨然一个地下城市,地面铺青石板,被修建成街道的模样,两侧林立的商铺,与地表之上完全对应,俨然是地上街巷的影子。
“这里……上下有什么区别么?”
此处地下工程完工之迅速,规模之恢弘,完全超出蔚南薰的预料。前世,仇天桀并没有建造这样一条街。
仇天桀道:“这里的铺子,都是上下打包租赁的,为夺个上下相应的噱头,至于具体发展成什么样子,看店家自己的意思,我们不干涉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蔚南薰把每间铺子都留心看了,发现只有酒馆小吃铺子与地上无异。至于玉行之类的铺子,则是更偏向售卖往常不便摆在货架上的珍宝稀货。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仇天桀让她在原地等他。蔚南薰听话的点头,就看见仇天桀径直朝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去了。简短交谈,小贩从稻草束上摘下两支糖葫芦,递到仇天桀手上。
仇天桀走回来,递给蔚南薰一串:“小贩说买一送一,给你好了。”
蔚南薰:“……”
做人直白坦诚一点就这么难。前后认识你十多年了,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街巷中来往的客人很多,应当是被噱头吸引过来。许多人都有戴着面具,是一家成衣店里出售的。如此一来,仇天桀戴面具行走其间,倒是不明显。
“你是故意叫他们卖面具的么?”蔚南薰咬着糖葫芦问,“为了方便你在自家街上逛游?”
仇天桀看着排起队伍的成衣店,摇了摇头,“我记得是常瑞的主意。不过目的,应当正如你说的那样。”
成衣店的老板看见仇天桀,热络恭敬的喊了声仇爷。
蔚南薰想着,自己跟仇天桀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还都是男人的模样,在这地方行走,太毁仇天桀声誉了,干脆把糖葫芦塞到仇天桀手里,进到店中,卸下全部伪装,又买了身女子装束换上。
走出隔间,就看见衣店风情万种的女掌柜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递一个银色面具给她,说是做买衣服的赠品。
蔚南薰戴上面具出去,忽然发现,自己这张银色的面具,与仇天桀的浅金色面具,有种别样的契合,宛若情侣一般。
仇天桀也发现了这点,摸着下颌道:“是这儿的掌柜给你的么?倒还挺会做事的。”
蔚南薰从他手上拿过自己的糖葫芦,讶异道:“你那支呢?”
仇天桀道:“你换衣服太慢,我早吃完了。”
蔚南薰:“……”
歇了吧,你明明就是扔掉了。
蔚南薰咬着糖葫芦,两人差不多把整条街逛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门脸。那是一个求签看相的招牌,经营者闭着眼睛,跟大多江湖骗子一样,是个表面上的瞎子。
经过铺子时,蔚南薰咬着最后一颗山里红,从竹签上扥下来,心想着仇天桀竟会叫这种人进他的底盘摆摊,就听见斜地里那瞎子笑着开口:
“呦,仇爷啊,今天带姑娘来玩儿啊。”
蔚南薰嘴里的山楂差点没咬住掉在地上,她看过那老头子眯缝的眼睛,她确定,那就是个瞎子。
那这人的道行,不是一般的高啊。
仇天桀嗯了一声,对老者点头打招呼。蔚南薰愣愣的看着他的举止,她知道,仇天桀会点头,说明老者“看”得见他在点头。
囫囵咬了几下山楂咽下,将仇天桀拉到对街屋檐下,拍着胸口顺气,急着问:“这老爷子是什么来历啊?”
“一个算命先生,说算到这儿有钱赚,就过来了。号称是天下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事儿。”
“哈,歇了吧。没他算不出来的,危月燕让他来做。”蔚南薰翻了个白眼,拉着仇天桀继续上路。她觉得这个老先生,道行高是一定的,但未免被世人吹嘘得有些过头了。
“姑娘此言差矣,这紫薇天命,可不是靠推算。而是老天,他只许某些人知道啊。”
瞎子乐呵呵的,脸对着街市空处。
蔚南薰神情多了几分郑重。她那番话明明是只叫仇天桀一人听见,而且他说的话……
蔚南薰走到摊位前边,看着价目牌上的内容,大多都是看相解签取名一类,唯有一个不同,蔚南薰讶异:“问问题是什么意思?”
“就是姑娘生活中遇到什么疑难困惑,老夫能通过天地易术为你解答。”
“什么问题都可以?”
瞎子乐呵呵捋了捋胡子:“别把你都算不出来的事情,交给老夫算就行。那样算错了,钱可是不退的。”
哈,她自己能算出来的东西,还用得着你来给算。
蔚南薰心中腹诽,实际行动却是回过身,拉着仇天桀的袖子狂眨眼睛,“仇爷仇爷,你带铜钱没有,能不能借我几枚?”
这话让外人听了,都能惊掉下巴。竟然有人会问富可敌国的潜珑帮主借铜钱,而更惊人的是,仇天桀还真的从衣袖中掏出了三枚铜钱。
“嘻,正好诶。”蔚南薰将铜钱放到桌上,“我想知道,如果已经看见了自己,与另一个人的结局,那么预知者有没有可能,改变天命的轨迹。”
瞎子没有立刻收钱,捋着胡子问:“姑娘问仕途,还是问亲缘?”
蔚南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仇天桀,有点想将他耳朵堵上,好笑的牵了下唇,道,“问桃花。”
“哦——”
瞎子有些起哄意味的抬高声线。在蔚南薰危险的眯起眼睛之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即便推演卜筮再准确,我们能改变的,也仅限于自己做什么、避什么。别人的想法是别人的,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