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年沉吟半晌,最后还是缓缓摇头。
单凭梁碧珺的为人,他就不敢再相信赵家任何一个人。
赵悦欢见他摇头,冷笑道:“我听说胡子默正在凌州,最近那边出现了匪患。万一胡公子倒霉遇见,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胡永年闻言,脸色更黑。
凌州乃郡首大城,怎么可能有匪患出没?
赵悦欢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他冷声道:“赵公子,我这就不懂了!你要对付的是陆玉飞,为何非要拉我下水?难道非要他死在我手上,你才满意?”
“他死在谁手上我都满意。”赵悦欢笑容说不出的阴险,“不过那晚,你可是眼睁睁看着那女贼伤了我娘,结果你什么都没做!”
他抬手缓缓拍在胡永年肩头。
“胡大人,我让你对陆玉飞动手是在给你机会!别给脸不要脸,我舅舅要弄死你,跟捏死你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我说什么,你最好做什么!听懂了吗?”
“哼!”
胡永年拍开他的手。
“真当本官是吓大的!大家同朝为官,依的是律法行事!你舅舅官职是比我高,那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功绩,但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他又能耐我何?”
话音未落,堂内响起第三个人声音。
“胡大人,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田学林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
胡永年赶紧弯腰行礼。
对于田学林怎么会从内堂出来,他一点都不意外。
田学林身为郎中令时,自己还不是县丞。
这衙门田学林比自己熟多了。
田学林笑呵呵扶起胡永年,问道:“刚才你怒气不小,可是赵公子得罪到你了?”
赵悦欢冷冷看着田学林,目光充满敌意。
胡永年苦笑道:“得罪算不上!只是赵公子想让我做些,我不大愿意做的事情。”
赵悦欢这才开口:“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我是在帮你,若是你不杀陆玉飞,就没办法撇清关系。等我舅舅一来,看你怎么死!”
胡永年又冷哼一声,将头转到一边,不在看他。
田学林见状,皱眉道:“这个陆玉飞我也知道,奸商一个。胡大人你难道与这种人还有来往?”
胡永年一怔:“奸商?”
“对呀!庞祥兵器铺出受次品兵刃,被人找上了门。那个陆掌柜啊....满口胡言,死不认账!”
田学林顿了顿,继续愤愤不平道:“兵器不同于其他物件,次品真会害死人的。”
胡永年皱眉道:“田先生,您过来就是给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只是听你们说起,便顺道提一嘴。刚才我路过庞家庄的时候,见到有人在阻碍村民收粮。特来告知一下。”
田学林说完,赵悦欢眼角猛的抽了一下。
胡永年咬着压牙道:“我就知道有人在暗中指示那些刁民!田先生,你可看清此人是谁?”
田学林笑呵呵,望向赵悦欢。
赵悦欢将目光转向别处,额头已出现冷汗。
田学林不急不缓道:“我自然认识!就是那个奸商陆掌柜。”
赵悦欢猛的看向田学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张山现在何处,在干什么,他自然清楚。
田学林看见的那个人,应该是张山才对。
怎么会变成陆玉飞?
胡永年也很诧异:“你真没看错?他应该是去劝说那些村民的。”
赵悦欢恍然大悟,看着胡永年道:“是你让他去的?”
胡永年点了下头。
田学林无奈一笑:“永年,你糊涂啊!商人逐利,你怎可相信这种人?当心最后丢官掉脑袋,白送那奸商一个大好前程!”
赵悦欢盯着田学林看了看,突然笑了。
田学林始终在笑,只是看见赵悦欢的笑容后,他笑的更加开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适用。
唯一笑不出来的就是胡永年。
赵悦欢劝道:“胡大人,我也许会害你,但田老先生总不会害你吧?好好想想我的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千万别当了陆玉飞脚下的枯骨!”
黄昏。
鼻青脸肿的张山坐在驴车上,旁边是今天收到的粮食。
其余家丁都低着头,站在车旁。
等陆玉飞发话后,他们才悻悻而去。
驴车驶出一段距离,陆玉飞才冲村民说道:“都散了吧,明天收粮的时候我还会来看着。保证赵家不会在刁难你们。”
没人动。
红火的夕阳下,所有人眼中都是仇人的目光。
陆玉飞眉头一皱:“你们有话要说。”
还是没人动,也没人开口。
只是仇恨已经从眼中转到脸上,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陆玉飞叹气道:“你们认为这些麻烦,是我引来的?”
终于,有一个站了出来。
站在陆玉飞面前。
掷地有声道:“不是我们认为!这些事本来就是你引起的!要没有你,姓赵的怎会接二连三刁难我们这些人?”
陆玉飞表情复杂,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因为说话的正是陆天鹏。
陆天鹏见他不语,便继续道:“你没回来之前,我们的日子虽然苦,但最起码还能过的下去!自从你回来.....你自己算算已经死了多少人!难道我们应该感谢你?”
陆玉飞最嘴角一抽,看向其他村民问道:“你们也是这想的?”
没人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玉飞叹了口气道:“即便我不回来,你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惨!你们认真想想,有哪件事是因我而起?又有哪件事情,不是庞龙安在背后使坏?”
“庞龙安确实不是不东西!但你也好不到哪去。”陆天鹏双拳已经握在一起,“总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出现!永远不要在踏进庞家庄!以后我们的死活,与你无关!”
陆玉飞看着他,感觉他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陆天鹏的目光坚定愤怒,甚至还透着一丝野心。
与之前怕媳妇的窝囊像,对比鲜明。
陆玉飞沉吟片刻,露出笑容。
陆天鹏怒道:“你笑什么!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很可笑?”
陆玉飞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其他村民道:“陆天鹏说的对!所有事都是我的错!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害大家,既然你们恨我,那就等收粮结束后各走各路!”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低,看着陆天鹏道:“我知道你想当庄主。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就看你自己的了。”
陆天鹏突然感觉身上每根肌肉,都变得僵硬。
心里更似有无数利刃在搅动。
为什么?
为什么陆玉飞会看穿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他不生气,反而揽下所有错误,助自己一臂之力?
同出一胎,为什么每次解决麻烦的都是陆玉飞?
自己永远都像是低他一头.....差哪了?
他双拳紧紧握在一起,见陆玉飞已经走远,猛的喊道:“你站住!你是在可怜我?我要干什么与你无关,庞家庄里的每个人都与你无关!”
他嗓门更高,声音也因为激动变得嘶哑。
“你凭什么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跟我说话?我是你哥!长兄如父,我让你跪你便要跪!我让你死,你就要死!听见了吗?”
陆玉飞不仅听见了,而且还转过身。
正用一种既陌生,又莫名奇妙的目光打量着陆天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