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下的赵兴邦,察觉事情有些不妙。
虽听不清吕彪刚才说了什么,但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吕校尉此刻有多么害怕!
胡永年也是满脸诧异,不明白此时此地,有什么能让安远军的校尉感到恐惧。
赵悦欢有点等不急了,催促道:“吕校尉,还等什么!陆玉飞自己都已经认罪!若还有疑虑,大可叫人去院中挖一挖。”
陆玉飞又动了。
缓缓侧身,让出身后的院门。
现在轮到吕彪不说话了,他正在生死边缘挣扎。
赵悦欢眉头皱起,搞不懂这些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
人赃俱获,还拖拖拉拉!
一刀砍在陆玉飞脖子上,什么事都解决了。
见吕彪不吭气,他只好对胡永年说道:“大人,这点小事你该不会是想让吕校尉亲自动手吧?”
胡永年犹豫着。
他既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胡子默见状,轻笑道:“当然不用麻烦吕校尉!去两个人,到院子里挖一挖。看看是不是真如赵公子所言。”
“儿呀.....”
胡永年紧张,可刚说两个字,就见胡子默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胡子默微笑着,看向陆玉飞。
若是他不愿意,刚才也不会让侧身让路。
很快,院内响起挖土的声音。
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朝小门里张望。
半晌后,只见两名衙役两手空空走了出来,冲胡永年微微摇头。
胡永年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若是挖出安远军的尸体,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赵悦欢和赵兴邦对望一眼,显然都有些诧异。
赵兴邦老脸一板,冲陆玉飞喝道:“你把尸体埋哪了?如实交代,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陆玉飞终于开口了。
不过他是问的是吕彪:“你说呢?”
吕彪如梦初醒,突然仰天长笑。
算计来算计去,居然算计到了勇武非凡,足智多谋的陆统领头上!
亏得赵兴邦还胜券在握,亏自己还沾沾自喜.....
怕是陆玉飞早就看穿这拙劣的计谋,不动声色等着自己这些蝼蚁原形毕露而已!
笑罢,脸上挣扎的表情消失无踪。
眼神也变得坚定明亮。
三两步走到胡永年面前,掷地有声道:“偷东西的贼人,早已被安远军抓获!此事与你这个县丞无关!与安城内任何人都无关!”
他语气突然悲愤!
“是我看走了眼!是我鬼迷心窍!丢失的装配是你胡县丞找到的,功劳自然归你!我这个校尉失职,该死的人是我!劳烦你在我死后,将尸首和那些装配送到城外的安远大营!”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刀已经出鞘。
刀光一闪而过,脖子上的血线却越发鲜红妖异。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吕彪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有人说道:“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利欲熏心,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说话的是陆玉飞,他正有些可怜的看着吕彪的尸体。
反应过来的胡永年,喃喃道:“这...这怎么回事?”
胡子默盯着陆玉飞的目光,越发明亮,就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
轻笑道:“事情简单!吕校尉已经说的很清楚!偷东西的另有其人,吕校尉自感失职,以死谢罪!爹,眼下还是赶快安排人,将吕校尉和那些装配送还回去才好。”
“对!对!”胡永年如醍醐灌顶。
事情闹成这样,再问详情,怕是自找没趣。
还是稀里糊涂的了结,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立刻招呼人抬上吕彪的尸体,重新朝兵器铺而去。
胡子默临走前,又对赵悦欢笑了笑:“十日之期,已经不多!现在棋输两招,赵兄要加把劲了。”
赵悦欢脸上阵青阵白,跟着赵兴邦快步离开。
父子俩一路无话。
回到家后,赵悦欢终于忍不住道:“爹!姓吕的什么毛病?好端端居然自尽?”
赵兴邦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赵悦欢又道:“我们就这样放过姓陆的?”
赵兴邦眉头微动,盯着赵悦欢看了半晌。
才颇为奇怪:“为何抓着他不放?他只是让平步青云的棋子而已。”
赵悦欢眼角一抽,躬身行礼道:“爹!孩儿可以不要什么官职,但绝不能让一个乡村野夫践踏我赵家的颜面!”
赵兴邦沉声道:“你抬起头说话。”
赵悦欢眼角抽的更厉害,犹豫片刻,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赵兴邦目光如炬,声音透着一丝怒意道:“你并非不想为官!而是在你眼里,置陆玉飞于死地比做官更重要!为何?”
“孩儿只是看不惯,他不把我们赵家放在眼里而已。”赵悦欢声音有点虚。
赵兴邦叹了口气道:“你不愿说实话,我也不逼你。只是你记住,这个陆玉飞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是你口中的乡村野夫。”
他说完,便坐到桌前开始研墨。
赵悦欢不解道:“爹,你这是要.....”
“给你舅舅写信!既然你想让陆玉飞死,他必须要死的有价值。若是像条野狗一样,在路上突然被几个人砍死,那你失去的将比得到的更多。”
赵悦欢被说穿了心思,尴尬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有些不甘。
城南边。
挂着“田府”牌匾的僻静大宅中,也有一人白须白发的老者正在写信。
最后一字写完时,恰巧有个伙计打扮的男人走入屋内。
“先生,事情结束了!陆玉飞安然无恙,吕彪自尽!”
“哦?吕彪死前,有没有说这个叫陆玉飞的是何许人也?”老者微笑道。
“没有。只是替陆玉飞澄清冤屈而已!”
“有趣!”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将信递了过去。
“你跑一趟,把这封信送到定边山。一定要亲手交与刘茂太尉!”
那人也不问原因,接过信便转身离开。
老者起身,从剑架上缓缓拿起一柄造型普通长剑,目光越发的深邃。
黄昏。
陆家门口的人早已散去。
可屋内的人却还在。
李石头坐在椅子上,表情悲伤一言不发。
李柔犹豫着道:“陆公子,你是说....我娘是田公子害死的?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玉飞赶紧摇头:“我可没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富家公子哥,不可能深更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才对!”
他想了想又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他真的就是恰巧路过而已。这样,你明天照常去铺子里做工。我也去,若是田公子找上门我也好试一试他。”
李石头站起身道:“对!就这么办!若是让我发现,他害死我娘,定饶不了他。”
陆玉飞笑道:“你和诗诗老实在家待着!你以后也不用在去兵器铺做工了。等这件事处理完,我给你们找家私塾。”
听见可以读书,两个孩子都是相当的高兴。
李柔的眼睛又红了。
陆玉飞见她从椅子上起身,赶紧摆手道:“别谢也别跪!你老这样,我感觉有点折寿。”
李柔忍不住轻笑一声。
再看向陆玉飞时,眼中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
隔天,兵器铺开门没多久,果然就走进一位翩翩公子。
可惜不姓田。
胡子默走到柜台前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这里的掌柜。”
“要不是昨天赵悦欢提醒,我还真就忘了。”陆玉飞笑着在胡子默身上看了看,“胡公子一向剑不离身,今日倒是特殊。”
“实不相瞒,你铸的那柄剑我已送与一位贵人!陆兄,我今日来就是希望你在帮我铸一柄。”
陆玉飞果断摇头。
之前铸剑那是有所图,并不是为了钱财。
况且他也知道,自己造的东西太惹眼,容易引来事端。
便借口道:“良剑难求,我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你还是找樊大师吧。”
胡子默笑道:“看来陆兄还是没有把我当朋友!我可是帮你在暗中做了不少事情。”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折叠整齐的纸张。
在柜台上缓缓打开后,问道:“陆兄,你瞧瞧看!我怎么觉得这画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