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祥回过头时,眼中是空旷的街道。
再一低头,心脏差点冲嗓子眼里飞出来。
一向嚣张跋扈,欺善霸恶的金虎帮众,此刻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个个低着头,乖乖跪在地上。
更有几个,还在微微发抖。
“你们这是....”何祥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姓何的!你他娘敢害老子!”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今夜我们要是不死,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众人狠狠瞪着何祥,目光说不出的怨毒。
何祥感觉浑身发寒,血液似已凝固,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陆玉飞轻声问道:“你们谁是管事的?”
一个大汉匍匐在地:“小的叫吴泉,不知陆公子有何吩咐?”
“拿起你的刀,过来把我右手剁下来。”
陆玉飞的话,让吴泉一个激灵,勉强道:“陆公子玩笑了,您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陆玉飞又问:“城里的赌坊,是你们开的?”
“是....”
“陆子光在你们那输了三百两,你可知道?”
吴泉小心翼翼抬头,露出谄媚的笑容:“只要是您的朋友,不管输多少,都可以一笔勾销。”
陆玉飞目光一凛,沉声道:“你看我像赖账的人?”
“不....”吴泉冷汗岑岑从额头落下,又重新低下头。
陆玉飞看了陆子光一眼,冷声道:“他没钱还你们的账,依我看你就砍下他两双手抵债!”
“叔!”陆子光眼泪流淌,“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你看我想开玩笑吗?”陆玉飞面带寒霜,眼中似有尖刀。
陆子光与其目光一对视,一连串的哀求全都卡在嗓子眼里。
陆玉飞又看向吴泉:“你这些兄弟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上!是砍下他的手,还是你们用命替他抵债,自己选!”
吴泉哭丧着脸,将刀握在手里。
陆子光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跪爬到陆玉飞脚边。
“叔!你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要是再赌,别说砍手,你砍了我的脑袋都行!”
“当真?”陆玉飞有些不信。
“每个字都是真的!叔,这定是最后一次。”
陆玉飞凝视陆子光片刻,才朝吴泉挥挥手,“你听见了?以后他要在踏进你们赌坊半步,你知道该砍什么吗?”
吴泉点头道:“脑袋!”
陆玉飞一摆手:“都滚吧。”
金虎帮众闻言,逃命般跑了。
眨眼就只剩下陆子光与贺祥两人。
何祥不知何时,也跪了下来。
双手捧上几张银票,结结巴巴道:“陆公子....这些....”
陆玉飞不等他说完,已将银票拿了过来。
“你们两个也滚!陆子光,刚才你对我说的某些话,我不想让第二个知道!听懂了吗?”
陆子光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院里两具尸体。
急忙点头道:“放心!叔,就算我死,也不会说出去。”
陆玉飞这才点头,走进院子。
俩人刚松一口气,就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不远处。
帷幕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朝何祥挥了挥。
何祥屁颠屁颠的跑上前,低声道:“赵公子,有何吩咐?”
赵悦欢坐在马车内,看不见脸。
声音却透着一丝阴沉,问道:“没出什么岔子吧?”
何祥刚干透的冷汗,又重新冒了出来。
硬着头皮道:“一切妥当!买下院子的人,就是个傻子。自认为捡了个大便宜,根本没功夫想其他的。”
“那就好!”赵悦欢声音一顿,又问:“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他叫陆子光,是个赌鬼!不过确是宅主人的侄子,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何祥说完,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赵悦欢才说道:“你叫他过来。”
何祥应了一声,又重新跑到陆子光身边:“兄弟!发财的机会来了,马车里的人就是赵大公子!他要见你,一定是有财路给你!一会儿机灵点啊!”
陆子光双眼发亮,道了声谢,便朝马车走去。
“赵公子,你找我?”
“上来吧!我给你一个泼天的富贵!”赵悦欢说完,便在没了动静。
陆子光愣了半晌,才撞着胆子走上马车。
何祥看的是目瞪口呆,直到马车院里,他才反应过来。
跺了跺脚,喊道:“兄弟,发财别忘了我啊!”
秋夜的风,已带有些许寒意。
庞祥兵器铺前,却有几个壮汉光着膀子,大汗淋漓。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一口口箱子被抬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铺门才重新关上。
几个壮汉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他们后,才朝不同方向快步离去。
没人注意到,黑暗中有一个穿夜行衣的女人,正窥视着一切。
天明。
陆玉飞叫醒还在熟睡的陆诗诗。
几日大鱼大肉下来,小丫头的脸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脸色也比之前好看许多。
陆玉飞认真道:“宅子也买了,接下来我想送你去私塾。你之前也说想要读书写字。”
陆诗诗摇了摇头,道:“爹,读书前能不能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吃饭?你这两天吃的比谁都多,还没吃饱?”陆玉飞有些惊讶。
陆诗诗学着大人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吃的饱也吃的好!可咱们总不能天天去酒楼吃吧?在好的饭菜,也早晚吃腻了。”
陆玉飞无奈的笑了笑。
知道醉香楼的饭菜吃不腻,那里的厨子隔三差五就会换菜肴。
何况这城里,还有其他酒楼。
女儿这么说,是担心花钱而已。
至于做饭.....他倒是会做,就是不一定有这个时间。
正想着怎么解决女儿的困扰,敲门声响了起来。
陆玉飞一开门,就愣住了。
李柔跪在地上,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脸上还透着几分憔悴。
“陆公子....你的钱我怕是还不上了。”说着,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直到这时,陆玉飞才反应过来。
赶忙将她从地上扶起,问道:“钱不着急,你不是回去看你娘了吗?”
话没说完,李柔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我娘她昨晚已经去了。庞庄主因为我们是外姓人,不予许将我娘葬在庞家庄外的坟地。最后,还是位好心人出钱买通了庞庄主,才将我娘下葬。”
陆玉飞听着奇怪:“那你....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坟前....”
李柔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其实我是来告别的!谢谢你之前帮过我不少。那个好心人已经将我买下,我这一走估计不会在回来了。”
陆玉飞越听越不对,眯着眼问道:“你娘什么病?”
“肺痨,大夫也说治不好。”
“得了多久?”陆玉飞声音中,透着一丝阴冷。
“二十日左右....”
李柔话刚出口,就见陆玉飞眼神变了。
她颤声道:“陆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玉飞没吭气,眼神却越来越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人刚的病,就病死。
人一死,就冒出个好心人!
庞家庄又不是行商必经之地,平日难得遇见一个外人。又是在夜里,这好心人哪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对李柔姐弟俩的印象不错。
李寡妇他自然也认识,可怜人一个,操劳一生辛辛苦苦把儿女养大。
若是被人害死,他还真有些生气。
更不愿看着,李柔往火坑里跳。
沉声道:“你要是信我,就先别跟那人走!你弟弟是不是还在兵器铺?你去把他接来,这两天先在我家住下!我倒要看看,那个好心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柔见他表情严肃,紧张的点了点头,也不问原因便说道:“我这就去找小石头。”
与此同时,衙门口鼓声雷动。
周围百姓都是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情况。
击鼓鸣冤不是什么新鲜事。
让他们惊愕的是此刻击鼓之人,居然是赵悦欢!
在安城有什么事,有什么人,能让赵大公子感到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