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飞不惊不怒,反而脸上露出微笑。
丰老三猛然一个激灵,陆玉飞此刻的笑容就跟那天,打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赶紧喊道:“干什么!陆公子是朋友,把家伙都收了!谁若敢惹陆公子不高兴,老子定饶不了他。”
陆玉飞笑道:“你虽然是土匪,却比城里那些富家公子哥聪明的多。”
丰老三笑的更谄媚:“聪不聪明无所谓,只要你别在把我脑袋踩在脚下就行。我看我们寨主八成是被人骗了,我们明天就出城,回去问个清楚。”
陆玉飞思考片刻,才问道:“知不知是谁让你们寨主杀我的?”
丰老三苦着脸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那天我不是打了田公子吗?当时他还带着几个家丁。昨日就有田家的家丁,来过寨子。”
陆玉飞眉梢一挑,想起刚才田瑜川心虚的神色,心里已有了答案。
可还是问道:“你能确定?”
丰老三点着头道:“一定!连家丁都穿那么好的衣服,安城可没有几家能这么阔绰。”
陆玉飞沉吟着。
丰老三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陆玉飞邪邪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
“兄弟们远道而来,何必急着离去?胡永年今晚是找不到你们了,拿上这些钱,明天请兄弟们好好喝上一顿。”
“你这....”丰老三没敢伸手去接,“陆公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陆玉飞一搂他的肩膀,附耳道:“有件小事让你帮忙....”
丰老三听着,冷汗也止不住流着。
等陆玉飞说完,他才颤声道:“陆公子,当真要这么做?”
陆玉飞点头:“若是办好了,兄弟们大口吃肉喝酒。若是失败,这里的棺材任由各位兄弟挑选。”
离义庄越远,吵闹声就越响。
陆玉飞见自己屋前,又围了一群人,冷声道:“胡大人,我这小院可藏不下百人。”
众人齐刷刷回头。
田瑜川大步上前,质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陆玉飞看都没看他,冷冷道:“与你无关。”
说完,便从他身边走过。
站在胡永年面前,问道:“胡大人,你怀疑我?”
胡永年笑道:“你别误会!我们是怕有人伤害你家里人,所以过来看一看。”
胡子默也道:“听说你打了丰老三,他们这次进城很可能是想报复你。”
陆玉飞点点头,刚想道谢,就听田瑜川道:“姓陆的,这祸事是你惹来的,你打算怎么解决?现在全城都被你搅的鸡犬不宁,你必须给百姓们一个说法。”
陆玉飞摇头:“都安心睡觉吧!若是那些土匪要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你这是何意?”胡永年不解。
陆玉飞笑道:“你应该与那伙土匪打过交道,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一群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出的恶霸而已。”胡永年冷哼一声,表情相当不屑。
陆玉飞又道:“没错!他们眼里只有钱,可进了安城却又不抢不拿,你可知这是为何?”
胡永年明显被问住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胡子默插话道:“陆兄你的意思是.....他们突然进城也是为了钱,只不过这钱并不在城里,而是进城前就拿到了?”
胡永年恍然大悟:“那他们就不是找你寻仇,而是被人叫来的?”
陆玉飞似笑非笑望向田瑜川:“未必不是报仇,但一定是被人叫来的。”
田瑜川眼角一抽,顺着话茬道:“若真是如此,那也只可能是你叫的!那天在酒楼,丰老三可是被你打服了!胡大人,他刚才突然不见踪影,一定是通知那伙土匪小心些,千万别被你找到。”
胡永年狐疑道:“丰老三真的听你话?”
陆玉飞点头:“不错!不光听话,还十分怕我。刚才我也去见了那伙土匪,他们就藏在义庄,你们要想抓人,现在就可以去。”
他说完,不等任何人在开口,大步进了院子。
门关那一刻,胡永年才疑惑道:“他....什么意思?居然承认?”
胡子默皱眉摇头,明显也不明白陆玉飞是何意。
田瑜川猛的一拍手,激动道:“这是此地无银三百啊!义庄在城西头,位置又相当偏僻,他一定是想故意引我们过去。离义庄最远的是东面,那里大部分都是货仓,晚上没什么人。我看那伙土匪一定藏那里。”
胡永年不确定道:“可是东面已经搜过....”
“就是因为搜过,他们才敢藏在那边。姓陆的,跟我玩调虎离山?你还不配!听我的,去城东!等把那伙土匪抓住,我看他还怎么狡辩。”
田瑜川说完,率先朝东走去,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本来只想让这些土匪,杀陆玉飞全家而已。
可谁能想到陆玉飞居然不知死活,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承认引匪入城,那就不是被砍头,那是被一刀刀凌迟!
还是当众行刑,他光是想想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胡永年见他说走就走,也只能一挥手道:“走,跟田公子过去再看看。”
秋阳明媚,一口新棺入土。
陆天鹏将一个金钱包,和几枚玉佩放在棺材盖上。
刚要跪地磕头,就听李柔冷声道:“拿走!我娘不需要姓田的东西!”
她双眼红肿,眼泪早已哭干。
陆玉飞叹了口气:“这是何必?这些本来就是陪葬之物,还是一并埋了吧。”
李柔紧紧抿着嘴,再不说话。
李石头也哭累了,靠在姐姐肩上,看着一蓬蓬黄土将棺材埋没。
姐弟俩神情说不出的凄惨。
陆玉飞叹了口气,看向陆天鹏问道:“嫂子....怎么样了?”
“残了....”陆天鹏说出这两字后,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有时候无声比有声更心痛。
陆玉飞也很心痛。
以前陆家在庄里虽然经常被欺负,可终究没出过什么大事。
可自己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陆子光死了,刘雪梅又成了残废。
他低头望去,只见陆天鹏双鬓已白,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李柔呢?
若是庞掌柜还活着,她们姐弟俩会不会还在兵器铺当杂工?
天色转暗,一朵乌云悬于苍穹。
空气中多了几分湿气。
风也冷,心更冷。
陆玉飞沉声道:“回去照顾嫂子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不会让她白白变成残废,更不会让陆子光白死!”
陆天鹏点点头,一个字没说,起身迈着疲倦的步子走了。
又过了片刻,陆玉飞才道:“我也不会让你娘死的不明不白。要下雨了,回去吧。”
李柔一直抿着的嘴,突然动了动。
接着冲陆玉飞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陆玉飞没拦,在李柔磕头前他已经走了。
此刻说再多都没用,就像在战场上叫阵一样没用。
只有刀光见血,让敌人付出代价,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天更暗,风更大。
无数白花花的纸钱被人撒向天空,又落在城门前。
几十个披麻戴孝的人,表情悲痛无声的走着。
守城军没有阻拦,他们认出走在最前方,表情最悲恸的人是庞家庄的庄主。
庞龙安双手,抱着一个脸色青黑的孩子。
七八岁大,此刻却早已死透。
众人一入城,便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