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年右手还保持着举杯的姿势,却已在颤抖。
衙役道:“消息是监视天宝寨的探子传回,应当不假。只可惜发现时,城门早已关闭。”
胡子默脸色更白,声音也更焦急:“有没有说来了多少人?”
“从今夜天宝寨亮灯的情况看,应该超过百人。”
衙役说完,胡子默有气无力的摊在椅子上。
陆玉飞皱眉道:“胡兄,安城守军有多少人?”
胡子默摇头苦笑:“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二十多人,还有些老弱只能做些站岗放哨的活计。”
陆玉飞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胡永年“腾”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急道:“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这伙人找出来,问问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若真闹出事,怕是再没办法收场!”
很快,所有衙役和守城军,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安城的夜晚,又变得热闹。
看着一间间房门被敲开 ,又被关上。
胡永年的脸色,在火把照耀下越发阴沉。
胡子默骑在马上,皱眉问道:“爹,前面就是田府,你看要不要去查查?”
胡永年断然摇头:“已经够麻烦了,还是不要没事找事。”
胡子默也在摇头:“那倒未必!我可是听说,田博达和天宝寨的丰大头认识。说不定这些土匪,就是田家找来的。”
他说着,有意无意看了陆玉飞一眼。
陆玉飞也骑在马上,此刻正若有所思的望向田府大门。
胡永年沉吟片刻,才道:“即便有这个可能,他们也不会傻到把人藏在家里。若是我们前去打扰,怕是自讨没趣。”
陆玉飞突然问道:“安城中可有什么废弃的民居?或者能藏下百人的地方?”
胡永年苦笑道:“我若知道,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就见田府的大门开了。
一众人举着灯笼,从门里鱼贯而出。
胡永年父子赶紧下马。
待对方走到近前,胡永年才笑道:“田公子,打扰了。城里进了些贼人,我们正在捉拿。”
田瑜川脸还有些肿,斜睨一眼还坐在马上的陆玉飞,不阴不阳道:“胡大人是在说我田家藏有贼人?”
“绝无此意!”胡永年尴尬一笑。
田瑜川重重哼了一声,抬手指向陆玉飞:“这么大个贼人就在你眼前,你还四处找什么?我提醒你一句,若还想安稳的当这个县丞,有些人最好尽早解决掉。”
胡永年一脸假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玉飞居高临下,看着田瑜川,很真诚的问道:“你认不认识天宝寨的人?”
田瑜川明显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先是一怔,然后不屑道:“可笑!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认识那些土匪?”
陆玉飞点点头,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瞧的是清清楚楚。
还要再问的时候,就见田府内又走出一人。
人未到近前,苍老有力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胡县丞,这大半夜是出了什么事?我看连守城军都惊动了?”
胡永年和胡子默同时弯腰行礼。
等对方走近,胡永年才说道:“田先生,打扰了!城里进了贼人,我们正在....”
他的话音被田瑜川的冷笑打断:“贼人,我看是土匪吧?”
胡永年腰弯的更低。
田学林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眼中精芒闪烁,一字字道:“你这个县丞当的好啊!居然将土匪放了进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呵呵,不知胡大人可选好了墓地?”
胡永年一个激灵,道:“田先生严重了,今夜我势必将这伙人找出来,保证不会影响到城中百姓。”
田学林放眼四周,见不断有百姓的门被敲开,时不时还响起衙役的几句粗话。
他冷笑道:“请胡县丞赐教,怎样才算影响?莫不是要让他们家中失火,死几个亲人,才算是真的影响?”
“这....”胡永年有点接不上话了。
胡子默解围道:“田先生严重!这伙土匪混进城,却又藏了起来。显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尽快将他们找到,问清原因,事情也许不会闹大。”
“这倒也是....”田学林捋着胡须,“若是抢劫钱财,怕是早动手了。不为钱,那便是为了仇。不知道胡大人可否知道,城里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惹那些土匪?”
胡永年刚要开口,就听田瑜川道:“除了这个人,还有.....咦?”
他手指向半空,人已经愣住。
刚才驮着陆玉飞的那马还在,马背上却空无一人。
田学林不解道:“你要说什么?”
“陆玉飞呢?跑了?”田瑜川惊讶不已,“姓胡的,我早就说过!真正的贼人就是陆玉飞!他就从你眼皮下溜走,你难逃其责!”
胡子默皱眉道:“我知道你们有些恩怨,但说他是贼人怕有点过分吧?”
田瑜川冷笑:“也许他不是!但你可知陆玉飞那天在酒楼,打了丰老三?甚至还把他的头踩在地上。天宝寨的土匪冒险入城,不是来找姓陆的寻仇,难道是来找我的?”
田学林听到“陆玉飞”这三个字,双眼开始发亮,神色更是说不出的古怪,也不知道脑中想到了什么。
见胡永年皱眉不语,他便说道:“胡大人,依我看找不到那伙土匪,也应该先把陆玉飞找来问个清楚。若祸事真是被他惹出来,大不了将他赶出城,那伙土匪自然也就离去了。”
胡永年稍一犹豫,便带着一小部分人,朝陆玉飞家里而去。
其他人依旧挨家挨户搜查。
城里只有一个地方是安静的。
这地方即便是在白天,也安静的出奇。
陆玉飞又来到义庄,在李寡妇棺材前停留了片刻,才继续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摆着更多棺材。
陆玉飞缓缓走到院心,停下脚步。
秋风卷起落叶,扫在他身上,他却纹丝不动。
天地间,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凝重肃杀。
片刻后,他才轻声开口:“都在等我请你们出来?”
周围还是一片安静,角落里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
陆玉飞叹了口气,一掌朝旁边的棺材拍去。
“砰!”
一声闷响,打破宁静。
棺材四分五裂,露出一个表情惊慌的男人。
直到这时,陆玉飞身后才传来一个声音:“陆公子,莫怪!这天太黑,实在没认出是您啊。”
丰老三满脸堆笑,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他一出现,其他人也就不再躲藏。
棺材盖一个接一个,从内掀开。
几乎瞬间,院子里就站满了人。
陆玉飞沉声道:“这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们前半夜刚离开,你们就藏到这里,胡永年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找。”
丰老三尴尬一笑:“陆公子,你找我们有事?”
陆玉飞目光明亮,冷冷道:“就一个问题,谁让你们来的?”
“我们寨主啊!”丰老三表情得意,“说是有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他,让我们混入城,连夜杀了那孙子全家。”
他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条。
“陆公子,就是这个宅子。你可知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陆玉飞看了眼地址,笑道:“当然!这是我家,我又怎会不知?”
丰老三瞪眼张嘴,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鸭蛋。
其他人反应却截然不同,悄悄将兵器握在了手里。
冰冷的刀刃,在月光下泛出一片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