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镜前,全身冷汗直冒,越想越觉得诡异。
按照老爸说的,昨晚他十点半钟已经回来,那时候我就睡着了。可在我的印象里,自己那时候明明没有睡觉,而且张大爷还给我送了宵夜,并且帮我出去寻找他们。
这一切若是我的梦,倒也没什么值得说道,偏偏手臂上恶鬼的爪痕,还有脖子一侧梅花一样的疙瘩印记,无不说明昨晚并没有那么简单。
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景,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一点没有平时做梦,醒来印象模糊的状况。
这种情况我只遇到过两次,那就是穆晓玲给我托梦的时候,可昨晚又有不同,如果是穆晓玲回来找我,为什么却没有露面,反而让胡癞子和娟子对付我?
按照李老道说的,穆晓玲是我的鬼媳妇,她应该不会害我才对。
难道,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若这么想,很多事情的确能够说通,之所以活人都不见了,我却还能跟踪胡癞子,应该就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也是“鬼魂”,难怪娟子后来说的是,吃掉我的魂。
爷爷以前好像说过,人和鬼其实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只是因为自身的差异,相互之间无法看到也无法接触,只有一些特殊的存在例外。
我昨晚若是处于这种状态,自然看不到回来的老爸,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声音也能解释了,因为我压根就在鬼的“世界”。
唯一想不通的,大概也只有灵魂出窍的原因,很明显这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在我的身上。
不对不对,暂且不提其中缘由,似乎也还有别的地方说不清楚。
假若昨晚老爸回来的时候,我看不见,那就说明那个时候已经是灵魂离体,活人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活人,那张大爷又是怎么给我送宵夜的?
我忽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难道昨晚的张大爷,并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一个鬼假扮的,所以我们才能沟通?
或许,那根本就是胡癞子的鬼魂假扮,为的只是拖延时间,因某种原因,阻止我在十点半那个节点离开屋子?
后来引我去胡家,可能也是类似的理由,就算我没有自己跑出屋子,想必胡癞子也有办法引我出去。
但是,这真的可能么?
我呆愣在原地,摸着脖子上的印记说不出话,虽然觉得事情诡异,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儿子,咋了,没事吧?”老爸见我许久未动,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看到脖子上凸起的印记,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可能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老爸不疑有他,点头催促我赶紧去给老爷子换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张大爷干瘪的声音传来:“娃子,醒了么?咱村出大事了,胡癞子找着了!”
我心里一紧,第一想法就是这张大爷是真是假,不过老爸动作太快,连忙应声过去开门,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就见张大爷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旧衣,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似乎昨晚也没睡好。
他一把握住老爸的手,拽着就要往外走,老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问道:“张叔,您这是咋啦,胡癞子找着了?真的么?”
张大爷点点头,咳嗽两声:“赶紧的,胡癞子出事了,就在村口!你爹已经过去看了……”
我见张大爷不似作假,想着大白天的,鬼也不至于那么猖狂,就跟着张大爷和老爸出了门,直接朝着村口过去。
路上老爸追问情况,我跟在后面听到,胡癞子竟然是摔死的,而且摔死的地方还很特别,是村口一个干涸老井。
在咱们这儿,每个村子外面都有几口老井,追溯历史能到民国以前,其中不少到如今还在使用。
我暗惊,胡癞子死并不稀奇,可死在井里,总让我下意识想到穆晓玲头上。记得爷爷说过,穆晓玲当年失踪后,就是在村口老井里捞出的尸体。
胡癞子竟然和穆晓玲一个死法,难道会是穆晓玲所为?
想起昨晚温柔的呼唤,穆晓玲显然还是维护我的,脖子上的印记应该也是她留下的。要不是她及时出手,我那疑似灵魂出窍的状态下,可能已经被鬼吞了。
要说胡癞子放出穆晓玲,想要对我不利,反被穆晓玲杀掉,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到了村口,老井边已经远远围了一大圈人,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
我奇怪,顺着井口看了过来,胡癞子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搁在一卷竹席上。只一眼,我立即头皮发麻,明白其他人为什么不靠近了。
胡癞子原本体型偏瘦,死后却是肿了一圈,尤其头部更是充血一般,乍一看仿佛大头娃娃。
单薄的衣料有些破损,从露出的领口和手臂上,能够明显发现诡异的现象,他竟然浑身上下长满了黑发,如同没褪毛的原始人,又像将头发嫁接到了全身的汗毛上。
当注意到胡癞子的双手时,那尺长的指甲吸引了注意,我瞬间想到昨晚的一幕,忍不住瞟了眼自己淤青的手臂。
不敢耽搁,我连忙找到围观的爷爷,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老爸听完责怪我为什么没和他说,而爷爷则是沉吟起来。
以前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咱家就是地道的农民,从来不知道爷爷竟然对阴阳事有所了解,不过仔细想想,小时候爷爷喜欢拉着我讲故事,里面那些玄乎的东西,也的确不像空口白话。
尤其这两天看爷爷的表现,他本人虽然不会什么道家秘法,却对这类事情了解不少,也不知是不是跟着李老道学的。
“爷爷,癞子的鬼魂应该没死,咱们是不是赶紧回去,找李爷爷帮忙?”
我记得清楚,娟子化身的女鬼被梅花印击中后,没一会儿就化作腐水,但直到我的意识回到身体,胡癞子依然是癫狂状态。以他对我表现出的恨意,不来报复才是真见鬼了。
爷爷还没回答,突然一阵喧闹声从身后响起,有人疯了般在村里大叫,一个箭步冲到人群之中,叫嚷着老胡家出事了。
我猫在人群里听着,对于胡山的死倒是不觉惊讶,昨晚我是亲眼看过他尸体的,甚至就连魂魄,都被娟子的鬼魂报复性的啃了一口。
只是当听说娟子的尸体不见时,我皱了皱眉有些奇怪,昨晚那被梅花印弄死的,应该是娟子的鬼魂,好像没谁动过她的尸体啊……
转念一想,或许是胡癞子带走了也说不定,也没多想,我扯了扯爷爷的袖子,想要催促他赶紧离开,这里的事情我们没必要管。
周围的村民一个个失色,惶恐的说着什么闹妖怪了,不吉利之类的话,也不知哪个王八羔子突然嚷了一句:“这几个家伙昨天找过老胡,还在灵堂上闹了事,老胡的死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别让他们跑了!”
我们一家三人刚要离开,还没挤出人群,瞬间被这话逼得成了焦点。
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显然还有不少人记得昨天傍晚的事,矛盾一下全指向我们。爷爷和老爸把我护在中间,警惕的看着人群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些极端的家伙甚至直接大喊,说我们就是杀人凶手,也有说我们是做贼心虚想要逃走,也不想想我们要是真的想逃,怎么还会跑来这里。
再者说来,胡癞子那一身黑毛的诡异死法,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吗?
不过我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一带的风俗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这时候辩解没用,山民的脾气比较暴躁,万一惹了公愤,被活生生打死都有可能。
爷爷显然也明白这些,摊着双手一脸尴尬,趁着一片质疑过后的间隙,连忙道:“大家伙别急,我们爷仨身正不怕影子斜,各位要说是我们做的,怎么着也该有点证据不是?这要冤枉了好人,谁家良心过得去?”
老爸脸上带着怒意,咬牙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不联络镇里的公安调查,自己在这儿扯什么劲?”
大概是被爷爷和老爸的态度镇住,围拢的人群有些松动,一群人交头接耳,很快又有声音嚷道:“你们要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逃?有种留下等公安来!”
这话似乎很合众人的想法,随即就有不少人附和,声浪一下高过一下。
爷爷见形势如此,干咳一声好言道:“既然各位如此说,不答应倒是显得我们心虚了,我们就先留在这里……还望哪位父老乡亲去趟邻村,给我家媳妇报个平安。”
张大爷这时候也跳了出来,缓和气氛:“大家伙应该都认识老汉,我相信老陈家的人不会干坏事,不过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让他们爷仨住我那儿吧。他们若是逃了,我来给各位交代!”
张大爷在村里有些威望,他一担保顿时没人嚼舌根了,一众人稍稍散开,张大爷赶紧带着我们逃似的离开了。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回了张大爷家,我还没有缓过气来。想着被当成了杀人嫌犯,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别说,我还真有那么一点心虚。
毕竟,我很清楚胡癞子和胡山的死,警察怕是没办法找到真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