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
“李傲霖，越来越不像样了啊你！”被“车库门”搞得无心上班，小美律师干脆回家，闷头狂踩一通跑步机，大汗淋漓地给前男友打电话。
“我最近在看李娟的散文，太好看了。”
“我车怎么办。”
“人家那才叫生活。”
“问你呢！”
“想去一趟新疆了。你去过吧？”
“当然去过。别打岔！”
“我想去采风。想骑哈雷去。我从来没去过新疆。”
“关我屁事。”
叮咚。门铃响。大男孩来了，手捧鲜花巧克力，也一头汗。
“干嘛呢你？”
“买东西去了。给，抱歉啊。”
小美的脸刷地红了。赶紧下意识擦擦汗。
“真热啊。”男孩伸手跟她要毛巾。
只能给了。
“冰咖啡，冰柠檬茶，要哪个。”
“都要。有花瓶么，我先把花插上。”
小美瞪眼，男孩笑嘻嘻。
“哇，李娟的书你都买全了。我才刚看。太好看了。”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说正事。”
“正事？我来就是正事啊。是你想见我的。”
“别自恋了。”
“豆豆是我大粉没错。但我已经把后援会解散了，所以，她干的事，确实与我无关。她都工作了。又不是小孩。哎我发的微博你看到了吧？”
“哈？”
“没看啊？”
男孩撇撇嘴，轻叹了口气。
“所以你不是找借口见我咯。白开心一场。”
“解散？干嘛解散了？”
“因为你啊。”
“我？”
“你说我不管她们，现在我管了。”
小美忙不迭拿手机打开微博，搜索李傲霖，看到那条“官宣”。
“底下评论好多骂的。无所谓了。我也想明白了。”
男孩对姐姐说，上次挨她骂之后，反思了一番，本来粉丝的事都是交给他母亲操心的，这回他自己上心了，注册了一个小号，混迹粉丝群里一段时间后，彻底认清状况有多糟糕了。
“你知道吗？我拿金曲榜新人奖都是她们花的钱。几个站还因为谁给得多、谁给得少吵起来。帮我控评也花不少钱。我妈都没告诉我，还给她们钱，跟着她们一起做假！”
“李傲霖，你别告诉我这些事你第一天知道啊。”
“是，我早知道。但我以为……我以为那都是很少的钱。一个人几十，顶多几千。几千很多了。她们还都是学生。我想不到的是，她们刷信用卡给我花钱，几万几万地刷票。豆豆她们这些大粉权力很大，也从里面挣钱。我上什么通告，接什么电影，她们都会发私信给我妈，要求她接这个不接那个，我妈要是没同意，还得陪着小心跟她们解释，约她们到公司‘谈判’。有小粉丝给我发私信，被大粉发现了，就污言秽语地骂，太可怕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啥不加入她们了。”
“很恐怖的！我就批评了两句，直接被踢出群了。”
“哈哈哈。”
“要不是被你骂醒了，我还跟个傻子一样呢。”
“喝吧，待会儿不凉了。”
姐姐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弟弟选了咖啡，瞥了她一眼，又放下，拿起柠檬茶。
“咖啡减肥。”
“给你喝吧，我怕睡不着。”
姐姐笑了，扭头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盒，咔咔敲碎了，装了一大杯冰块出来。
“你这么干，你妈妈能同意啊。”
“我搬出来自己住了。”
“你不是一直自己住吗？”
“没有，我跟我妈住。以前。”
“哦。”
二百零七
“我走了。”男孩喝完咖啡，很自觉地起身。
“你的车——”
“我自己处理，你甭管。”姐姐不假思索。
“我想……算了。先这样。”男孩咬咬嘴唇，开门出去了。
姐姐若有所失，来回走了好几步，打开门。男孩还站着，回过神来。
“我……”
“你妈妈是不是不让你找我？”
男孩垂下眼睛，小声嗯了一声。
“还没跟你决裂，就是以不见我为条件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男孩伸出手，握住了姐姐的。
“你的手心好热。”
“外面36度。等凉快点再——”
姐姐话还没说完，男孩就吻上去了。
二百零八
凌晨三点半。黑漆的夜。孤悬的月。
月光洒在缱绻的肉体上。
“我做了个梦。”
“嗯？”
“梦见，我和你在海边捡水母。你说，水母有毒。我还是忍不住抓了一只。一看，是一对胸贴。”
“哈哈哈哈哈。”
“小美，你好美。”
“你也是。”
“你真的好美好美。”
“你也是。”
“我爱你。”
“我也是。”
“你爱我吗？”
“爱。”
“我好幸运。”
“我也是。”
“好想你。每天每天都想。”
“我也是。”
拥有青春是幸福的。无论哪个年龄段，都是。
二百零九
艾英突然约我吃饭。我的心情有点复杂。该以什么姿态去见她呢？关于我辞职的事，跟不跟她说实话？她要找我干嘛？我又不混艺术圈，投资圈也沾不上，除了大学同学之外没有任何交集，聊什么呢？
绍兴菜，不贵。很家常。还行，没摆阔太排场。
“这家店是新开的。我也第一次来。尝尝，觉得好，以后可以当饭点。”
！
“本来还想叫上高阳和小美，他俩都没空。大家好久没聚了。”
“你和高阳最近联系挺多的吧？”
“是啊。他跟我说了，你从奇友出来了，现在在帮师兄做。”
靠，这俩人。张嘴就把我卖了。
“……刚去。还在摸索。”
“哦。”
好别扭。根本没话聊。
“吃呀。愣着干什么。”
“嗯，不是很饿。”
“喝点什么酒？”
“随你。”
“来点黄酒吧。好久没喝了。”
“行。”
“小孩怎么样？”
“挺好的。”
“师兄……没生我气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小误会。”
太奇怪了。
“艾英，我不知道你今天找我，是想跟我说什么。不过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我觉得挺不像朋友的。”
她收起商业微笑，看着我。
“朋友之间，有什么说什么。咱们不是探讨过这个问题吗？”
“可能我的交友方式跟你们不太一样。在我看来，再好的朋友也是有界限的。”
“是吧，那确实了。‘朋友’，对我来说，就是不管好的，坏的，糟的，糗的，都能在一块儿聊。包括秘密，心事。”
“看来，你没把我当朋友。”
“起码得说清楚徐辛到底怎么你了。”
“瞧你。”
“不对吗？”
“那这样，我把师兄的秘密告诉你，你也答应我，不告诉他你知道了。怎么样。”
“不着急，你也动筷子啊。”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怪师兄自己太有魅力，被邱总的老婆看上了。”
哈？！
“你别挂脸啊！听我说完。就你们来参加派对那次，你不是让师兄去跟太太们走动走动么，那女的给师兄发微信撩他，师兄没接招。跟我说了。也怪我心不细，拉你去陪太太们学跳舞，你可能回去的时候又让师兄联系邱太了，他不太高兴，以为是我故意撺掇的，后来还给我打了个电话，搞得我一头雾水。”
“我说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徐辛公司在哪。”
“就这么点小事。你说吧，是不是不值一提。”
“我的意思是你组的局。他可能理解错了。不怪你。”
擦，突然陷入被动了。
“最近你怎么样啊？”
“还那样。”
“前段时间我还想不干了，在家当主妇带孩子呢。”
“哈，那我最有发言权了。”
“传授我一两招呗。我待家那一个月，感觉比上班还累。”
“抓住关键就好了。会蒸白米饭吧？”
“你这话问的。”
“白米饭很难做的。我对白米饭其实充满了怨念。”
“啥怨念？”
“你看过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吗？挺有意思的。说在农业时代之前，人类靠狩猎和采集为生，他们在大地游荡，四处寻找食物，不会为了占有土地而留在同一个地方。那个时候的女人有地位、有影响力，有自由。但自从人类过上了以农作物为主的生活，吃上了杂粮，女人就变成了负责管理炉灶、房子的人，每天思考的，只剩下一天要花多少时间煮饭，什么地位都没有，沦为负责生孩子的子宫。所以，这该死的白米饭，彻底改变了女性的命运。”
“我知道人类简史，里面居然还有白米饭的事。”
“哈哈，后半段是我自己引申的。跟你分享个小诀窍：淘米的时候认真按摩米粒，再用矿泉水泡半个小时，最后放进电饭锅。这样的米蒸出来是最香的。”
刚说完，耳朵灵的服务员妹子赶紧凑上来问要不要加米饭。
艾英冲她摆摆手。
“我不吃碳水。”
妹子瞠目，默默退下了。
“不吃碳水行吗？你这么瘦。”
“多少年了。在家待的时间长，很容易长胖。不自律我会崩溃的。”
“天天做饭不吃饭，光想想我就崩溃了。”
“老谢和双胞胎吃得香着呢，我看他们吃就饱了。”
“嗯，回去我也学学。”
“白米饭看似普通，却是每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主食。全职太太就是白米饭，能量满满，不显山不露水，一段时间不吃没关系，时间久了就老想，不管炒饭还是泡饭，怎么做都行。但归根结底，你得先是这碗饭。”
二百一十
“艾英找你干啥？”
“教我怎么做白米饭呢。”
“啥？”
“呵，闹半天是想让我牵线，她要找小美做她的律师。”
“要离婚呐？”
“不像。估计是婚前协议呀公司财产怎么分配之类的吧。她那个人很有城府的。20亿的买卖，老谢人再好，也是玩资本的，怎么可能随便她折腾？”
“那让她投点钱给咱们啊！”
“……想什么呢。盘子20亿，钱还得她去融呢。”
“咳。”
“她吧，看出来小美不买她的帐，又知道我俩关系好，才拐了这么个弯儿。”
“你们仨上学的时候不是关系挺好的？”
“表面好而已。她一直都神神秘秘的，跟谁都一样。小美烦她装，我倒还好。”
“那你就帮她们撮合撮合。勤联络着，有什么好事，她也能想着点咱们。”
“你跟她不也认识吗？自己说呗。”
“有你代表我就够了。”
“对了，邱太太没跟你联系？”
“怎么又提她了？”
“她老跟我提你，好几回了。”
“甭理她。”
“那不行，我得跟她走动走动。富婆。有钱。”
“歇了吧。”
“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干嘛呀！让你别理她。”
“为啥？”
“……果儿睡了我跟你说。别打啊。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