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武城最中心的一座宅院,地处繁华,却巧妙地用嘉树隔开了街道,虚实含蓄,曲中见幽。院子不算太大,但可谓是壶中天地,一半楼阁相间,错落有致,一半池塘渠水,树影山石,颇有些半潭秋水一房山的韵味,精致又不奢华,可见主人很有些品味。
内院池塘边的一块空地上,两个少年正手持树枝比试,旁边假山石上则趴着一个伶俐的小姑娘,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缠斗。两个少年一个高大强壮,手法直来直去,树枝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另一个少年相对矮小些,但闪转腾挪,步法更加灵活。
高个少年很明显知道自己的力量优势,进攻主动,步步紧逼,不想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矮个少年则极力避免与对手的正面交锋,且战且退,很快就被逼到了池塘边。矮个少年明白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心生一计,脚步故意一歪,卖了个破绽,高个少年怎会放过如此机会,看准时机,弓步侧身,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准备一招终结这场比试。
等的就是你这一招,矮个少年顺势往下一趟,左手撑地,右手持树枝往上一撩,巧妙地避过了这记横扫,随后双腿发力,如猎豹般弹了出去,直刺高个少年面门。那高个少年竟也不慌张,左手抓紧树枝另一端,树枝便由剑变棍,轻松就格开了这一刺,再顺势一个转身加漂亮的回旋踢,矮个少年应声落水。
“哈哈,阿原又输了,一会得给我摘嘉果喽!”小女孩幸灾乐祸地拍手。
南原从池塘爬到岸边,吐了几口水,不等上岸,先喊道:“这不算!云哥耍赖!他把树枝当棍子,那不是剑法,我不服!”
高个少年轻声笑笑,走到南原身边,只单手就把南原从池塘里拎了出来,一边摘南原身上的水草一边说:“阿原,咱只说比试,可没说比剑啊。”
“也就是云哥比我大三岁,要是我俩一样大,肯定不输他。”南原边说边拧衣服,嘴上仍是不服输。
“得了吧,南伯和槿姨都说云哥是他们见过天赋最高的武人,你再大三岁也赶不上啊。”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到了二人身前。
高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冲小女孩摆了摆手,道:“我只是有些蛮力,阿原才是命定……”
“我说过别那么叫我!”南原突然高声喊道。
“原儿!云胡!小棠!来吃饭了!”内厅传来温柔的呼唤声。
南原不理二人,径直朝内厅走去。
小女孩叹了口气,道:“一说这个就生气,阿原真是小心眼。”
高个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拉起小女孩跟了上去。
内厅,佳肴满桌,大人们都已悉数落座,主位是这座宅院的主人,武国国主南东君,他身旁是夫人,再侧是夫人的孪生妹妹,最外坐着甘棠的娘,也是夫人当年的陪嫁丫头。三个少年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赶忙各自坐好。
“哎,原儿怎么成小落汤鸡了?”说话的妇人四十岁上下,淡扫蛾眉,气质温婉,正是方才呼唤三人吃饭之人,也是南原的母亲,武国国主夫人,姜木槿。
高个少年正欲说话,南原抢先答道:“刚才和云哥玩,没看路,不小心摔进池塘了,不碍事的。”
姜木槿笑了笑,示意大家动筷,她旁侧的孪生妹妹姜素馨见高个少年眼神有些躲闪,眉头轻蹙,喝道:“姜云胡!”
高个少年把筷子一扔,站了起来。
“你说怎么回事?”姜素馨瞪着眼。
南原使劲给姜云胡使眼色,姜云胡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回答:“是刚才我和阿原比试,不小心把他踢下水的。”
“和弟弟还下这么重的手,别吃了,给我去外面站着。”姜素馨面露不悦。
“是,娘。”姜云胡朝姜素馨鞠了一躬,恭敬地退了出去。
姜木槿晃了下妹妹的胳膊,劝道:“素馨,他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云胡怎么会下重手,都是玩闹,没什么的。”
姜素馨不说话,主位上一脸严肃的南东君却清了下嗓子。
南原心想完了。
“哪有比试赢了受罚的,南原,你出去站着,把云胡叫回来。”南东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宛如一尊石雕。
“是。”南原一脸不情愿走了出去,看见姜云胡在空地上挺得笔直,气不打一处来,凑了过去。
“云哥啊,我刚才一直给你使眼色,你就是不看我,现在倒好了,我没饭吃了。”南原闻着饭香,有些无奈。
“我知道,但是娘问我了,我不能撒谎。”姜云胡一本正经地回答。
“行了,别站着了,我爹喊你进去吃饭。”
“不,娘让我在外面站着。”
南原看着自己这傻哥哥,真不知说些什么好,索性就陪他一起站着吧。
夜半,南原在床上翻来覆去,肚里鼓声阵阵,眼前金星点点,饿得睡不着。
“咚,咚。”是轻轻地敲门声,南原的眼睛唰一下亮了,两步就到了门前。
开了门,门外是白天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俩碗,里面是两个饼子和一碗菜。南原早饿坏了,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塞,边咽边说:“还是甘棠妹妹对我好,不像我爹,成天板着个脸,还不让吃饭。”
甘棠笑了笑,给南原倒了杯水,说道:“南伯是外冷内热,这些吃的都在厨房热着呢。”
南原顾不上回应,只狼吞虎咽埋头猛吃。
“你吃吧,我还得给云哥送去呢。”甘棠起身准备离开。
“行,明天哥给你摘嘉果吃。”南原边嚼边说。
“好!你说的啊,骗人是小狗。”甘棠伸出小拇指勾在南原手上,随即转身出了门。
南原风卷残云,顷刻间把碗里的吃食一扫而光,满足地躺倒在床上。
下次比试,我也要拿树枝当棍子使,一定要赢过云哥,南原心想。
不肖片刻,南原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