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屠城
南原2024-09-02 09:091,979

   小雨如丝线般挂在云上,直垂到地面,未散尽的雾汇成阴霾紧紧包裹着武城。南原赶到武城时,城内已是火焰滔天,霹雳声不绝于耳,骑兵从各城门鱼贯而入,不曾间断,纵马驰骋于街道小巷,见人就砍,武城内惨叫求饶声四处不绝,骑兵们如雕像般充耳不闻,无论男女老少,只管砍杀。街上已是血流成河,尸体手足相枕,断臂残肢被践踏如烂泥。

   武城已是人间炼狱。

   人们四散奔逃,仍逃不出这末日,骑兵们也并非尽数屠戮,遇到有抵抗之力的武人,则合力用铁索擒之,缚于囚车之内。

   南原心急如焚,疾驰于屋檐上,朝南府狂奔。路上火光相映,悲号之声如山崩地裂,南原注意到骑兵身着的盔甲颜色样式不尽相同,行为却是如出一辙。雨势渐强,但无法浇熄武城四处燃起的大火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南原无暇四顾,心里只有爹娘和甘棠,再快点,再跑快点。

   突然,斜侧刺出一道铁索缠住了南原的脚踝,有骑兵注意到了房檐上的南原。大雨让房檐变得湿滑不堪,那骑兵用力一拽,南原无法反应,径直摔入泥地中,混着血腥味的泥浆顿时糊满了全身。

   南原被摔得眼冒金星,来不及挣扎起身,一口大刀已至身前。

   “铛!”一声脆响,一个巨大的身影持一杆长枪橫在南原身前。

   南原伺机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这才看清来人。

   “熊师傅!”南原的声音急切。

   熊师傅只两枪便将偷袭南原的骑兵挑落下马。

   “有武人!多来几个!”骑兵大喊。

   “原儿,快走!”熊师傅橫枪傲立在泥水中,宛如金刚。

   南原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口,转身跃上房檐。

   熊师傅您一定保重,我一会儿回来救您。南原在心里默念。

   熊师傅已被骑兵团团围住,十数条铁链如蟒蛇紧紧将长枪缠绕住,见兵器不能动弹,熊师傅大吼一声,犹如猛兽临死前的怒号,甩下长枪,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南原赶到时,南府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所幸由南东君夫妇带领武人抵抗,骑兵一时也攻不进去,可武人也只是血肉之躯,骑兵们如蚂蚁般源源不绝,前仆后继,南府的陷落说到底也只是时间问题。

   “爹!娘!”南原借柘索从天而降,落在南东君和姜木槿身后。

   南东君见南原出现,没有表现出太多欣喜,反而眉头紧蹙。

   “原儿!你怎么…”姜木槿的反应则大得多,南原刚要提剑往前冲,就被姜木槿一把拉住。

   “你还回来干什么!”姜木槿多半也预料到南原会回头,真不愿猜想成真。

   “我不能就这么扔下你们!娘,这些兵是哪来的?”情势危急,没有时间留给两人多说,武人且战且退,已有几人倒在血泊中,南原赶忙上前补了缺。

   南原从未杀过人,但这一路上见识了武城的惨况,阵阵哀嚎犹在耳边回荡,南原毫不手软,片刻间已手刃四五人,尚有余温的鲜血溅到脸上,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南原深吸一口,复仇的气味让南原更加沸腾。这就是你们要付出的代价!南原挥舞照夜剑在人群中闪转腾挪,已有些顶尖武人的风采。

   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尖叫。

   “原儿!去后院!”姜木槿指挥道。

   南原赶到后院,见甘棠等一众女眷躲在后院内厅,已有两个骑兵用钩索翻了进来,打头的见内厅有人,立马扑了过去,女眷们吓得惊声尖叫,唯有甘棠站在最前,举起一个花瓶朝来人砸去,自然是伤不到训练有素的骑兵,可骑兵的躲闪为南原争取了弹指间的机会,南原用起纪文种所教之手法,小臂一抖,将照夜剑甩了出去,威力之大,竟立时将那骑兵钉在了门板上。

   另一个骑兵死相更惨,南原快步到其身前,铆足了劲,像是要将怒火全部发泄出一般,一拳直抡在他头上,打得他脑浆迸裂,顿时毙命。

   “阿原!”甘棠不顾南原一身血污,欣喜地扑到南原怀中。

   南原轻抚甘棠的后背,柔声道:“甘棠,这次我不会丢下你了。”随后给了甘棠一个坚定的眼神。两人的沟通也不需再多加言语。

   解决了内院的危机,南原马不停蹄去支援父母,兵士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武人防线已是摇摇欲坠。

   突然,远处有一穿戴斗篷的黑影高高跃起,旋转着掷出一把短刀,那刀快如闪电,瞬间穿透了南东君的胸膛,南东君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手法南原再熟悉不过,是纪文种。

   南原跟着武人簇拥着南东君去了内堂,南东君血流如注,气息全无,眼看回天乏术,武人本就死伤过半,又失去了最高统帅,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南原怒火中烧,仗剑去寻凶手,没想姜木槿不顾南东君,一把拉住南原到了内院山石旁,姜木槿不知敲了哪里,那山石竟裂开一条缝来。不等南原反应,就被一把推了进去,假山石内部空间不大,堪堪容纳二三人,姜木槿张手吹了一捧粉尘,南原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娘,你……”南原听闻喊杀声渐至,自己却使不上力气,焦急万分。

   黑暗中,南原感到母亲正轻声啜泣,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颊,灼得生疼。

   “原儿,你听娘说,在娘眼里,你从来不是什么命定之子,你只是娘的孩子。从今往后,你要忘了爹和娘,忘了武国,娘只求你能好好活下去。”姜木槿爱怜地轻抚着南原的脸,接着说,“原儿,你别怕,今后娘会变成花,变成草,变成蝴蝶,变成你身边很多东西陪着你,你要是想娘了,就在心里叫娘,娘能听到。”说完姜木槿亲吻了南原的额头,转身退了出去。

  

继续阅读:〈十六〉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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