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往前走着，时不时还要回头看她，以确保她的安全。
毕竟，在这样的季节里进山，实际上是件危险的事情。
厚厚的雪壳子里，底下是否有尖锐的树枝，有野兽，或者有能陷人的雪坑，那都是说不准的事。
若不是看柳瑶懂得一些猎人的门道，态度又坚决，周璟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跟着的。
而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周璟就渐渐地放下心来了。
自己在雪上走着，还能听见轻微的声音，而柳瑶这么一个大活人跟在身后，他却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若不是几次回头，人都好好的，他几乎要以为柳瑶被什么东西吃了。
走在深林雪地上，脚下平稳无声，也能轻灵地避开树枝野草。
在这一方面，她竟然做的比我这样出身猎户的人还好。
看来，她也是个小天才。
周璟心中竟对这小姑娘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走在雪地里，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人仿佛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地往前走着，时不时周璟回头，就交换眼神，确认彼此的安全。
忽然，周璟举手示意，两人停下了。
柳瑶在他身后，被他高高大大的身影一挡，不太能够看得清楚前面。
似乎是看到了猎物。
周璟伏低了身子，给柳瑶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手势。
柳瑶并不懂这里猎人的交流方式，不过立刻看出，那是要她也伏低下去。
她悄然无声地照做。
两人都低了下去，她也看见了，前面枯黄的灌木之间，站着一头漂亮的大公鹿。
它体格健壮，是头年轻的鹿，很强壮，但不够警惕。
此刻正在灌木从周围来回寻摸着，似乎是想找出些能果腹的食物。
周璟已经慢慢地换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将那张弓拉满，瞄准了公鹿。
公鹿懵然无知。
“咻”地一声破空箭响，公鹿身前激起了一簇小小的血雾。
它愣怔了一会儿，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轰然倒地。
那箭好准！
柳瑶在心中暗暗赞叹。
周璟使的弓可是可是张硬功，别看个头不大，但不是那么轻易能拉满的。
越是硬的弓，就越不容易射准，而周璟的箭正正刺穿了那头鹿的动脉。
其准头，其气力，都让柳瑶有些吃惊。
她给周璟比了个大拇指，雀跃上前去查看。
那只箭莫入鹿的身体，足有七八寸深！
柳瑶这下更坐实了心中的猜想，周璟，必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从前说的什么秀才功名那事，该是有更深的原因。
“今天运气不错。”
周璟抬起那头鹿的头，仔细查看那对儿威武的大角，满意地点头。
他扛起半个鹿身：
“帮我一把。”
其实这头鹿，周璟知道自己一个人就扛得动，他的意思是说，叫柳瑶托着鹿的后半身，省的碰在地上磨坏了皮子。
根本不用柳瑶使什么力气的。
但柳瑶没多想，周璟是高瘦颀长的身形，根本不像个有大力气的莽汉，她实打实把鹿的后半部分也抬了起来。
这一下，感受到重量的变化，两个人全都惊异地看向了对方。
柳瑶是因为感受到了鹿的重量，才知道周璟有这样惊人的力气！
而周璟那边，明显感觉到肩上一轻，以至于回头看时吓了一跳。
周璟看进了柳瑶眼睛里，目光闪烁。
他从前看柳瑶的陷阱手艺，只当是不知道在哪里偷学来的，并没有想太多。
毕竟是知根知底一个村里的，总不会是什么世外高人。
但这一次，他实在想不通。
而柳瑶，也在以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两个人都惊异于对方的深藏不露，但都小心翼翼不肯发问，怕打扰了对方的心中的秘密。
半晌，周璟摇头笑道：“这样我就能省些力气了，走吧。”
柳瑶深以为然。
二人并肩上山，此刻变成了一前一后下山，肩上多了一头油光水滑的雄鹿。
下山的路虽说更不好走了，但不必再掩盖行踪，两人的速度反倒比来时更快。
回到了来时放陷阱的地方，柳瑶喊了停。
“你略等我一下，套子这会儿应该捕到些东西了，我去收了再下山。”
“嗯，你那套子比我们的好用，这会儿应该捕到了。”
周璟点头，又道：“那我就先下山，这一带也很安全，你收了东西走在我后头就是。
咱们不能一起抬鹿回去，要吓到我娘的。”
确实如此，要是娘看见这样一个小姑娘，和周璟一样的怪力，恐怕真要被吓到了。
柳瑶弯着嘴角应下。
两人来时能背的东西有限，总共只下了四个套子，有三个都猎到了东西。
只一只母山鸡，略微瘦小了点儿。
另外的套子里，一个是一只肥肥的獾，一个是只大灰兔子。
那只獾子颇有些野性，冲着柳瑶龇牙咧嘴的。
柳瑶用麻绳把它绑了，拎着兔子山鸡，收好陷阱，下了山。
她负重轻，就走得快些，和周璟前后脚到了家。
两个人进了小院儿，将猎物撂下。
周家的爹娘听见动静，都过来看，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我们有多久没一次猎到这么多东西了！”
周伯近些年身体不好，很少进山，连带着家里的收入也少了。
看着这堆猎物，周伯有些感慨，这是丰收啊。
娘也喜不自胜，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头直夸。
“瞧这獾子肥的！你爹的手前些日烫了还没好呢，正好抹点子獾油。这头鹿，卖到镇上酒楼里，可得卖不少钱啊！”
娘平日里话不多，这会儿高兴的，话都止不住。
周璟就站在那儿不说话，只是笑。
娘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诶呦一声拉住了柳瑶的手：
“好孩子，你是个福星啊！这才嫁到我们家来，就带来了好运气，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
柳瑶被娘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娘，我怎有这么大能耐，我们今天运气好，也是相公有本事。”
当着老人的面儿，柳瑶硬着头皮称呼周璟为相公，还很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