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不知怎么了，耳朵上的红更深一分。
他的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仍旧盯着自己的脚面，侧身让柳瑶睡在了里侧。
夜深了，两人就这样，各自找好自己的位置，和衣而眠。
柳瑶刚小睡了一会儿，又吃了点东西，这会儿倒不容易一下子睡着了。
她安安静静地平躺着，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啸，身下的炕烧的很暖和，崭新的被子也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迷糊，翻了个身，舒舒服服窝在被子里，脸还在被子上蹭了两下。
“做个好梦。”
半梦半醒间，柳瑶听见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这样说。
这一晚还真睡得很好，离了柳家的勾心斗角日夜提防，柳瑶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清晨，柳瑶醒来，看见不熟悉的摆设，闻着身边竹叶香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周璟身上就是这样的味道，这是在周璟的家里，以后，也是自己的家了。
起床洗漱，那架着脸盆的架子已经有了多年用旧的痕迹，而盆子却是崭新的。
推开门，却见周璟坐在门口，一个小墩子上读书。
高高大大的人，坐在那么一个小木墩上，有几分逗趣儿。
柳瑶就笑，周璟见她起来，放下书道：“怕吵醒了你。”
这样宁静温馨的早晨，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不怕的，往后你该读书就读书，我也要早起。”
“怎不多睡一会儿？”
“要做早饭呀！”
柳瑶理所应当的样子，她其实是不适应的，但古代向来如此，她不能操着满口大道理，让老人不高兴。
“不必，家里有时候娘做，有时候我做，你多睡一会儿。”
“那可不行。”
柳瑶一口回绝。
周璟盯着她，若有所思，笑道：“那次我见你，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据理力争，我以为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没想到也要怕娘。”
“不是怕娘，”柳瑶一脸认真，“爹和娘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个石头人儿，难道这点小事也不能做？”
说完，柳瑶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坏了，上次娘给我的镯子，还在陈翠芬那里。”
周璟有些诧异，旋即了然：“被她扣下了？没事，娘知道你的难处，不会怪你的。”
柳瑶蹙着眉头：“那镯子……是娘的长辈给传下来的吧？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把它拿回来！”
她一脸坚定，像个斗志满满的小老虎。
这样倔强的小姑娘，拿他怎么办呢。
周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会帮你。”
早饭做了芥菜炒肉末，配白粥。
芥菜是个穷人家常吃的东西，可却味道鲜美。
很多人不大会做，火候不到位，浪费了芥菜的美味。
这道类似小咸菜一样的菜，却是需要下一点功夫的。
先是葱蒜爆香，再下肉末，将肉末多余的水分煸炒出去，然后才下入切成小丁的芥菜。
这是炒，炒完了还需添水炖上一会，待到芥菜有三分软烂，七分清脆，这时候，它的鲜味儿才和肉末的香味儿细腻地融合到一处。
米刚下到锅里，周璟的娘也起来了，就由她来接手，柳瑶则去洗净几根院子里种的小葱和生菜，一会儿配着酱生吃，也很有滋味儿，又清新。
“阿瑶啊，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娘还以为你们富人家的孩子都没做过这些活计。”
周璟的娘是个内敛羞涩的妇人，平时话不多，并不是轻易夸人的人。
她这样说，让柳瑶很是受用。
“娘，别的富人家的孩子也许是不做的，但我在柳家是一直做的。”
她不想故意掩埋曾经的困顿苦楚，没必要大肆宣扬，也没必要绝口不提。
只是这样笑着，唠家常，轻轻巧巧地就说出来了。
“好孩子，现在这儿是你的家了，不用那么辛苦，谁做都成。”
吃过早饭，娘喊周璟，说要送几只山鸟给白灵的娘。
“你大娘这些日子没少帮咱们的忙。”
“娘，她家那个白灵，你不是不知道，要不等过两天大娘来了再给。”
周璟吃过饭，在院子里砍柴，手边还不忘放上一本书，嘴里背着，忘了就瞧上一眼。
柳瑶接过那几只捆好的山鸟：“我去咋样？”
她笑着问，也不知是问娘还是问周璟。
“好，你去好。”
周璟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冲她点头。
娘却不明就里，只嗔道：“好小子，自己躲懒，叫媳妇儿去。”
柳瑶逐渐熟悉了山里的路况，原本脚力就强于常人，现在来来往往的，习惯了，走山路更快了些，没多时，就到了白大娘家里。
白大娘在院儿里干活儿，一看见是柳瑶，有点意外。
“秀才媳妇儿，这大冷天儿的，你咋下来了。”
“白大娘。”
柳瑶亲亲热热地答应着。
昨天婚礼，白大娘是一直跟着忙活的，看得出来，为人也很厚道。
柳瑶这些都记在心里，不会把白大娘和白灵混为一谈。
“这是家里套的山鸟，娘和相公都说得给大娘送来，这些天您跟这忙活，上山下山的，受累了。”
“嗐，你瞧瞧，这点小忙算什么。”
白大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那就谢谢你家啦！诶，秀才怎么不来，要你来？”
柳瑶笑得有几分羞涩：“我相公本来要来的，我不忍心扰他念书，我就抢过来了。”
白大娘看她这样子，笑得不行，直道年轻人真是感情好。
“大娘，您这么帮我们家里头，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好，以后家里家外的，您要是有什么用的上我们的，就说话，我们腿脚快。”
“嗳！”
白大娘不再客套，笑着应了。
这个柳家大姑娘，从前总是唯唯诺诺的，有时干活儿还搞得脏兮兮的，没娘的孩子，也没人教她打理自个儿。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样儿了，这么懂事知礼，待人永远是那么亲和，又白净了，收拾的得体又好看。
原本还有些为自己姑娘的心思可惜，可看着眼前的柳瑶，忍不住觉得，这才是和秀才最登对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