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也是花容月貌的样子，再想想宋明那张粗黑猥琐的脸，柳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头一次，对自己和亲娘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出大门，是要柳瑶先出的。
柳瑶是长姐，这规矩，是无论柳云怎么得宠都改变不了的。
周璟背着柳瑶出门，大伙儿声声叫好。
而到了柳云这一对儿，却只有稀稀落落几声，更显得寒碜了。
柳云原本是存了用宋家的富贵来衬托周家寒酸的心思的，好让大家伙看看，自己今天的是怎样的风光。
可她即便看不见也知道了，自己并不是风光的那一个，自己是今天的一个笑话，笑话！
宋家一顶八抬大轿，周家是二人抬的小轿。
可在柳瑶心里，那顶小小的轿子，是奔着未来，奔着希望而去的。
起轿了，后面跟着的都是周家这次带来的人。
有亲戚朋友，也有请来帮忙的，还有一户，周家的邻居。
这家是两口子带个小儿子，也住在山上，靠采草药为生。
其中的那个媳妇，也是周家的亲戚，论起来还是周璟的大娘。
他们两家走动不勤，虽一个山头住着，可为人处世不大能合得来，平时走得却不近。
这一回，这周大娘非说要跟帮忙，周家想着大喜的日子，就应下了。
她跟在轿子后面帮着抬箱笼，手脚却不干不净地打开来瞧了。
“你瞧，那陈翠芬还真没撒谎，这么好的绸缎！到底还是有钱！”
他男人怕人看见，赶紧用眼神示意，俩人关上了箱笼继续走。
周璟家住在半山腰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众人说着笑着，也很快就到了。
周璟家虽然不富裕，但也预备了两个奏乐的师傅，一见人来，敲敲打打地热闹起来了。
众人鱼贯而入，进了周家那小小的，整洁的院子落座。
院子里早摆好了酒席，十来个和周家有故交的亲朋在院儿里忙活。
但酒席这会儿还不能吃，要先成了礼才行。
周璟背着柳瑶进了大屋才放下，周璟的爹娘早就坐在椅子上等着了。
两位老人几乎按耐不住喜悦，周璟的娘更是一见柳瑶，就掉了眼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那人喊得嘹亮清脆，久久回荡不绝。
礼成之后，柳瑶就进了屋。
周家统共只有两间屋子，周璟平日住的那间就是新房。
进了屋子，总算没人瞧着柳瑶，她偷偷把喜帕撩上了一点，算是能歇息一会儿了。
而周璟这一边还没完，他是新郎官，要招待客人。
早先，只听着周璟考秀才的传闻，大家伙儿都当他是个不靠谱的人。
可经过最近这几回接触，却发现根本不是那样一回事儿，已经不再有人在意他到底有没有秀才功名，倒是一直认为这小伙子懂事，待人和气。
看得出来，周家对这一门亲事，对柳瑶是多上心。
大概这些日子猎到的猎物全上了桌，席面很是丰富。
光是一碗油汪汪的红烧兔肉，就让不少人看直了眼。
柳家还好些，吃点肉还不稀罕，而村子里有很多人家，还是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肉的。
那几道肉菜，几乎一上来，就被哄抢而空。
周大娘一看这阵势，赶紧着，手脚麻利的端起那大碗，把里面的几块肉连带油汤全划拉进了自己家男人的碗里。
自己和儿子再从男人的碗里吃。
村里人平时都熟悉，从小长到大的，再想抢肉，也没有人会这样抱着碗直接都抢走的。
同桌的很多人不满地盯着她，她就跟没看见一样，吃着肉，嘴里咂咂的。
没等吃完这碗里的肉，又上了新菜，肉片炒的蒜苗，也油汪汪的，喷香。
周大娘似乎是长了经验，知道不能落人之后，这回，才刚一上来，她就端起盘子又往儿子碗里倒了大半盘。
这才厚着脸皮把盘子放回去，还招呼别人：“吃啊，快吃啊，都客气啥！”
没人愿意跟这么一个老娘们儿计较，大伙默默吃饭，心里却记住了这样一个人。
宴席吃到天黑才散，众人陆续道别，都走了，留下一院子的饭香酒香。
周璟这一晚，和老少乡亲们敬了不少的酒，耳尖有些微微地红起来。
他该进屋了。
略微吐出一口气，推开了贴着大红喜字的门。
屋内烛火明灭，映着一个窈窕的影子。
周璟看着那人，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褪了，开怀大笑起来。
那人将喜帕半掀，只露出了个雪白俏丽的下巴，和半张红唇。
她的小脑袋此刻却一点一点，几次要从托腮的手里滑落。
听见周璟的笑声，柳瑶一下子惊醒过来，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喜帕也再次落了下去。
“可是乏了？”
周璟的声音里还是有笑意。
他不再踌躇，走过去，坐在柳瑶身边，很自然地掀掉了喜帕，看进柳瑶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清澈入水，平日里总是闪着夺目的光芒，而此刻，也许是因为烛火昏暗的原因，那眼中的光变得温柔，像是流转在湖面上的月光。
周璟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心里竟还有些不舍。
他打开手里的食盒：“吃些东西再睡吧。”
食盒里，红烧兔肉，爆炒鸡丁，几道肉菜小炒，总之，今日洗面上最好的几道菜都在这里了。
柳瑶确实乏了，要不也不会支撑不住，伏在桌子上就睡。
她本不想吃了，可见着周璟特意给留，还是拿起筷子吃了些。
她在这边吃着，周璟却去铺炕。
他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长枕出来，摆在最中央，在用被褥掖好固定住。
周璟转过身来，眼睛却盯着地上，没有抬头看她。
“要是分房，娘那边没办法应付，只能这样了，你看可好？”
经他一提醒，柳瑶才发觉自己对这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提防，要不是他想到，自己连这样重要的事都快忘在脑后了！
这小秀才，竟比自己还细心些。
“蛮好的，我要睡里面！”
柳瑶净了手，爽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