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婉正拎着行李箱子,刚放下,一听李二伯的话,就和李大娘微笑着点了点头,想要和李二伯去,可谁知道李大娘却是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又拍了拍炕沿儿,示意她坐下。
“你回吧你,晚上我领着闺女一堆儿上老三家去。”李大娘仍旧是没有好脸色。
“啊?嫂子,我这...我...你晚上也上老三家去?得嘞,得嘞,我这就上老三家,告诉她媳妇儿一声哈。”李二伯碰了个钉子,事情并没有按照他原本的打算继续进行,可他也不恼,反倒是挺乐呵儿,老嫂子很久没去过老三家里头了。
“嗯呢,滚吧!个瘪犊子。”老太太又骂了一句,一手拎着烟袋锅儿使劲儿敲了炕沿底下的砖头,磕了磕烟灰,从腰上的小蓝布包儿里又掐出来些烟叶,填了进去,抽了两口,喷出大股烟雾。
李二伯悻悻的又揉了揉下巴颏,转身走了,院子里的大黑狗一顿“汪汪”仿佛在欢送这位不受待见的客人。
黄小婉虽然对李大娘有莫名的好感,可见她对待李二伯的态度,她这心里还真就有点儿摸不准,于是就起身想要拿出些在机场买的家乡特产,新鲜玩意儿,看看能不能博李大娘一乐呵儿。
可谁知道,李二伯一走之后,李大娘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又吧嗒了两口大烟袋锅儿,走到窗根儿前望了望,一扭头,就笑盈盈的看着黄小婉,对她问了句:“闺女,哦哦,对了叫黄小婉,小婉哪,从哪来呀?”
那语气态度可是好着呢,让黄小婉听了如沐春风似的。
这?李二伯在与不在一前一后的,李大娘的态度变化怎么这么大?
黄小婉心里有些纳闷儿,别再是什么人格分裂症!
“嗨!孩子,是不是让大娘吓着了?崩害怕,大娘就是不咋乐意待见这哥俩儿,一天天瞎跟我.操心,我用得着他们哥俩儿管?老三那开裆裤都是我给缝的,还一天天跟我瞎操心。”
李大娘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黄小婉顿时明白了,这老太太感情是特别要强的这么一个主儿哇,这明摆着就是不想因为自己年岁大了拖累这两个弟弟嘛这不是,也许儿子闺女被她撵出去,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李大娘,我叫黄小婉今年24啦,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我也是琢磨着大好年轻的,应该为国家先做些事情,就来咱们这儿支教来了。”李大娘态度的转变,让黄小婉心里没有了揣测,说话也放松了许多。
“哟!是吧!咱们女子也顶半边天,这话可是毛.主席说的,那能差得了?行,你就搁大娘这住下哈,晚上你睡炕头儿,哎呀,瞅我这脑子,饿不啊闺女,大娘给你稍微整点儿垫补一口哇?”李大娘一边说着,一边到柜子里翻弄着些什么。
黄小婉不知道李大娘在柜子里翻啥东西,她也没问,只是一边放倒自己的箱子,一边回答着李大娘的话:“不用了大娘,我搁车上吃了,哎,李大娘,给您这个,您尝尝,是我从家乡拿过来的特产,老上海本帮梨膏糖,在我们那可有名儿了,这对身体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了一块糖的糖衣,走到了立柜旁,给李大娘的嘴里喂了过去。
“唔!”李大娘“躲避”不急,让黄小婉给塞了满嘴。
等李大娘从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副新的棉被后,转过身来时,黄小婉才注意到,她的眼角似乎有点儿湿.润。
“侬...侬是上海人?”李大娘身子微微有些抖动。
黄小婉则是满脸惊愕,这味道,这李大娘此时和她说的话,竟然是地地道道的上海话,上海方言。
“是,大娘,我们家是上海的,可你怎么也......”黄小婉实在是太震惊了,谁能想到,北省一个相对落后的村子里,自己竟然又碰见了老乡,而且是距离上次自己在火车上遇见王姓军官老乡没多久,这世界也太巧了吧,又或者说,是对我黄小婉的格外关照?
中.国就是有这么句老话儿,“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李大娘放下棉被,上前一把就握住了黄小婉的手,很是激动,“是家里人,没错,是家里人啊,这糖是城隍庙的味儿,绝错不了。”
她拉着黄小婉的手,就回到了炕上,揽着黄小婉坐下,“自打出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一晃,五十多年啦!我总琢磨着,什么时候坐上火车,回家看一看,也总是在电视上关注着家乡的变化,可我也总是怕,也不知道怕些什么,就一直没能成行,听说现在上海可不得了哇,那房价儿,蹭蹭往上涨......”
她嘴里含着糖,说话也没有再用上海方言,一直说个不停,虽然她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可黄小婉还是从她的话语里听出来了,她一直在挂念着家乡,挂念着家乡的一切。
黄小婉也不吝啬,在李大娘讲完了之后,她就开始了她的讲述,从上海现在的城市面貌开始讲起,讲到了经济结构、讲到了生活水平、讲到了科教文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什么老城隍庙、老外滩、东方明珠电视塔、2012世博园,全都在黄小婉的讲述当中,一老一少这么一聊,也不觉着说了多少多,可外面的天头,它就是黑了。
许是李大娘的生物钟到时间提醒了她,也可能是外面大黑狗、鸡鸭的“叽嘎”声叫醒了了她,她略微一抬头,连忙是一拍大腿,“得闺女,到饭点儿也,你搁屋里坐会儿,我出去和点狗食、鸡食把这帮活物儿喂喂,完了我换件衣裳,咱就去老三他们家哈。”
说着,就拎着大烟袋锅儿出了门,“喔喔喔”的招呼了起来,不一会儿,小婉透过窗子就看见一群鸡、鸭、鹅的,全都扑腾了过来。
喂完了它们,李大娘又把狗食盆给踢了过来,往里头一股脑儿的倒了些狗食,两手随意的往外衣上蹭了蹭,转身就回了屋,唤起了衣裳,捯饬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听她喊道:“小婉哪,走上老三家蹭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