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与子战同袍
陆壳儿2023-04-18 16:263,136

  连李元惜都不曾想过,孟良平竟不知不觉中叫她如此在乎。

  她夺过刀客手中的刀,冲着丁霆前方用力投掷过去,那刀也是好刀,刀刃坚韧,稳稳地扎在丁霆面前的地砖缝中,铮楞楞地震颤着,刀面的血光下,映衬着丁霆失去形状的五官,和他糊了满面的眼泪鼻涕。

  曾经在京城耀武扬威的丁衙内,此时颤抖成了筛子。身后,李元惜的脚步声在逼近,一名刀客惨叫着从丁霆眼前飞过去了,又一名刀客在他身后被拧断了脖子。

  骨头咔嚓一声响的时候,丁霆裤裆里也温温热热地淌出些黄水来。

  “李、李管勾啊,我知道你厉害了,你想要干啥?你到底想要啥?”他好险没把舌头咬掉,才勉强说出这句话来,李元惜已到了他身后,他却头都不敢回,只在刀面上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李元惜,就吓得紧紧闭上眼,嚎啕大哭:“你别再杀了,别杀了,我哥他还活着,还活着啊!”

  孟良平还活着?

  李元惜喜出望外,追问他墙壁上的血是谁的,丁霆捂着脸,老老实实地答说是某个刀客被孟良平一镖破了血管,更多的细节,管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李管勾,你瞧着这里有人是我哥的对手吗?没人!再说,哥和他们打架的时候,我也不在这里啊。”

  “孟良平在哪里?”李元惜揪住他的后领,本想拎他起来,不料他自己先吓趴了,手脚乱蹬乱踹,也顾不得管丁若可的处境,指着小院大叫:“我哥!我哥他在那里!你快去救他!快去!我爹、我爹不会放过他的!今晚这些刀客……刀客!还有鬼……啊!鬼樊楼!都是来杀他的!杀他出后患,呜呜……”

  好一副怕死的骨肉。

  李元惜揪起丁霆,向着小院走去,小院里发出的动静越来越清晰,她已然听到孟良平的声音,且那本应该在树上的玉相公,此刻也正在院落里说着话,但从声音听上去,他呼吸急促,情况应不大好。

  “丁侍郎,孟水监好歹是你养育多年的养子,孟水监尚且顾念这份情谊,不惜亲自来赴你这场鸿门宴,跪在阶前一整晚,恳求你回心转意,你倒好,从始至终都要杀他,你对他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跪在阶前?

  李元惜收住脚,她真是又气又恨,这个榆木脑袋,丁若可已经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他就算跪一百年,能改变什么?

  她躲在小院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叫丁霆也闭上他呜咽的臭嘴,她不愿冒冒失失地闯进去,直到听到孟良平明确的态度。

  果然,丁若可没给孟良平好话,他口口声声说着“父子之间,岂能无情?”,却把今日这场干戈相见,怪罪到孟良平的叛离上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李元惜也终于听明白了,果如丁霆所言,今夜的丁府,做的是一场鸿门宴,目的,是为杀死孟良平。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这样的计划听得李元惜都浑身发冷,更不难想象,孟良平此刻的心境。

  孟良平终于开口讲话了,他的声音痛苦又决绝:

  “我拿盐官,非是为你青盐走私。丁侍郎,你现在仍想瞒着我,盐官要从你这里带走什么,你为何不敢大声说出来?”

  刀尖划过地面的刺耳,孟良平沉重喘息着:“玉相公,我不能叫你再活下去了,你死了,盐官才能伏法。”

  听到这里,李元惜总算是放下心里的不安,她一直藏着隐忧,害怕孟良平会背叛她,背叛大宋,毕竟人心无常,谁都可能经不起考验。

  “盐官已经走了!”玉相公用力强调,得来的却是孟良平讥笑:“真走了吗?”

  走了?

  李元惜听着玉相公与丁若可的争执,吃惊不已。

  雷照他们在安福街没日没夜地蹲守几天,才守到盐官进了丁宅,这期间,盐官并未离开,如何突然就“走了”?

  焦躁心理下,李元惜甚至想到最糟糕的情况,那便是孟良平早就将她玩弄于股掌,在她和青衫子们困在安福街时,盐官早就从别处溜走了。

  如此,怪不得阿泰代表的禁军会出动,挖地三尺地寻找盐官,这消息,又是谁给他们的?

  事已至此,李元惜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失落和愤怒,不料又有刀客从背后向她挥刀砍来,李元惜侧身躲过,斩马刀在刀客胸前横劈一刀,顺势将他扔了出去。

  她没觉得惊吓,倒是丁霆已经吓得连呕带吐,已经失去理智,手脚并用,拖着一串黄水,爬向院门。

  这时,李元惜也听到孟良平“家国面前,良平从不冒险”的表态,她彻底放心了……

  她不必暗暗害怕孟良平因私废公,倒戈去帮丁若可,他还是她认识的、相信的、尊重的那个孟良平。

  她心潮澎湃地出现在院门前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足以激怒她的一幕:

  她正瞧见孟良平披头散发,身上的白衫晕染出大片的血迹,双手执着两把断刀,而玉相公手执着鲜血淋漓的铁扇,正要与孟良平决一死战。

  怒火于瞬间爆燃,斩马刀的钢铁仿佛也被熔化,浇筑在李元惜身上,叫她再也无法遏制杀心。

  “别碰他!”

  李元惜一脚将爬行的丁霆踹开,提刀向玉相公劈了过去。

  “你奶奶的,怪不得长不出一根胡楂,你丫脸皮这么厚,用我的宝刀试试能不能劈开来!”

  斩马刀的气势凶猛异常,飒又出自名家之手,足可以与铁扇相较量。玉相公不得不折身先来对付李元惜。

  以他的能力对付李元惜,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如今他亦身受重伤。可是,退无可退,他只能咬牙稳住下身,举起铁扇去挡刀身!两样势均力敌的兵器碰撞,玉相公必须使出更大的力气去抵挡冲击,竟生生咬碎了一颗牙,牙龈上沁出血,淌出嘴角。

  李元惜的虎口震得发麻,几乎拿捏不住刀柄。

  两人各自立着,喘息着,恢复着,伺机而动。

  李元惜并不甘心平手,转眼便举刀劈出乱阵,在空中乱旋的刀花将玉相公死死包围,接着从下横扫而过,玉相公原本还能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这时也不由得惊得抬高眉梢,紧急跳起躲避,李元惜的刀面贴着他的鞋底过去,若是他避之不及,恐怕此时两只蹄子已经跟他不是一身的了。

  然而,就在他跳起的瞬间,李元惜反手就将斩马刀从天灵盖劈下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着实令玉相公吃了一惊,慌忙拿铁扇来挡,两手并用,尚且吃不住她的劲道,故只能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刀锋切碎了他额前几根头,眼见就要切开脑门,即将撑不住时,他不得不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只见他飞旋身子,每一次足尖点地,都不得不承受刀锋的力道,每一次将刀锋推离半寸,刀锋的力道便减弱了许多,李元惜看破他的打算,急欲逆势而动,破了他的太极打法,她的刀像被玉相公的铁扇牢牢地吸住,半分由不得她自己,最终只能陷进他的漩涡,任他用铁扇引导着自己那股凶蛮的力安静落地。

  若这仅仅是她与玉相公的对战,那毫无疑问,她即将被破招,待斩马刀落地的一瞬,她将无法及时收手,而玉相公则会执铁扇顺势来攻,她甚至已经预料到他的反击步骤——脖子,在她全身被迫向落地的斩马刀扑去的同时,重心不稳,破绽全摆在玉相公面前,细软的脖子将是一招毙命的最佳选择。那时,身首异处的将会是她自己。

  须臾间的生死逆转,叫李元惜也惊出一身冷汗,然而,这不是她与玉相公的对决,是她、孟良平与玉相公的对决,孟良平瞅中机会,在玉相公足尖落地瞬间,连着两击,一掌劈后颈,一脚全力向着他腰间的伤口踹去。

  顶上有李元惜的刀锋之重,下盘又受孟良平飞踹失衡,旧伤添新痛,玉相公瞬时跪地,不得已展开扇面,生生地接了李元惜那一刀。刀锋在铁制扇面上劈出火花,落地后“吭”的一声,在青砖地面上砸出个灰色的坑洞,坑洞周围延展出细碎的小缝,竟有七八寸之长,玉相公连忙抽身后退,却昏昏沉沉几乎站立不住。

  软甲上包扎的白衫顷刻染出大片血红,他头顶温热,手指擦去,原来是出了血,那是一条清晰的血迹,从额头到下颌,由细转宽,切碎了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精致面皮,甚至下巴都被切掉一块。

  他喉间干嚎着,再看铁扇,已经被斩马刀劈成一堆废铁。

  玉相公大喘两口粗气,不敢再小觑眼前的两人。这也是他生来第一次感受到死距离自己竟如此之近,触手可摸。

  他向后退了一步,下身的痛楚立时变作无力的闪滑。

  丁若可不愧是鬼樊楼的狗奴才,以自己老朽的身子给他做拐杖,玉相公才不至于跪倒在地。

  现在已经不是战不战,而是走不走的问题了。

  孟良平经过与丁若可一夜的鏖战,他身子已经疲乏困倦,再有前胸后背的两道伤,本来应该倒地不起,不想他凭借超强的意志还能再站起来与他博鳌一战。李元惜与孟良平两个,配合起来十分默契,若是硬碰硬,难保自己不会再度受伤。

继续阅读:第一百七十八章:急报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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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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