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大军下暗渠
陆壳儿2023-08-01 16:243,395

  待漏院依然如同往日,官员从城中各处陆续前来,骑马的,坐车的,步行的,络绎不绝。吴醒言拉开轿帘看去,郭昶的车已经停放在位,一辆牛车在他们之前停下来,教头随之也停了车。

  前车车夫见主人并不下车,便掀开车帘去看个究竟——惊叫就此打破院内的安宁。

  “死了!死了!”车夫惊恐至极,以至于面部五官都有些扭曲。教头立即护卫在车前,警惕四周动静。吴醒言叫孟良平留在车中,自己下车去看个究竟。

  “这便是合适的理由!”孟良平提醒,吴醒言惊愕片刻,理解了他话中之意,便用力点了点头:“放心,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秘书郎王景康在前往待漏院时,于车轿内被杀!一只肥鼠在他尸体旁搓洗着血淋淋的头,扭头逃跑去了。尸体旁边,只留着一条连着半张鼠皮的鼠尾。

  王景康曾支持清剿鬼樊楼,直到昨日,仍作诗嘲讽鬼樊楼,抒发为国除害的壮志。

  众官员倒吸口凉气,个个都是震惊、恐慌的模样,却少有人敢上前。

  姜寺监按照吴醒言的吩咐,此刻已经带了十几名禁军在待漏院外守候,此刻他登车验尸。

  吴醒言下车后,他立即前来禀报初步验尸的结果:怕是与老鬼死因相同:中毒。

  如何中毒?中什么毒?这些都还是未解之谜,但毫无疑问,暗杀又与窝窝相关。

  吴醒言气得浑身发抖,极后悔对窝窝下手迟了:“京城安能如此闹鼠患?这是不把我这个大理寺少卿放在眼里!来人!”

  姜寺监也是义愤填膺,立刻到了他身边准备领命,郭昶这时也从待漏院里冲出来,虽然悲愤,却害怕他冲动,想先把他安抚冷静,但吴醒言已经怒发冲冠,一把推开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令姜寺监立刻回大理寺,把窝窝全身脱个精光,剪发、剪指甲,所有窝窝关于老鼠的痕迹都要清除个干净。

  “堵住他吱吱乱叫的嘴巴,向街道司借一桶鼠见愁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造作!”他愤怒命令,姜寺监带了几名禁军,正要走,十多名皇城司亲事官骑马从宫内赶出,佩刀挑起轿帘往里望了眼。

  “吴少卿,谁人敢杀朝廷大臣?”

  “大理寺在囚人犯窝窝,善指挥老鼠杀人,鬼樊楼三当家老鬼即是被他用此法杀害。”

  亲事官分兵两队,一队押送马夫及车架、尸体前往大理寺,立案审理,另一队为防姜寺监在路上被人暗害,禁军兵卒无力抵挡,故持刀亲自护送。

  这场风波之后,待漏院便沉入死一般的寂静,百官久久伫立在原地,他们心情复杂,一方面,实为同僚惨死而惋惜,为鬼樊楼猖狂到如此地步而愤怒、自耻、愧疚,另一方面,那血淋淋的尸体无疑是在告诫他们,不要与鬼樊楼作对。

  他们心中已知晓应该怎么做了——无论郭昶提议什么,一定要阻止。

  进殿言事,时辰已到,百官陆续由待漏院走入宫门,此时,吴醒言的车架内,吹起两声海螺,一只老鼠跳出车厢,一溜烟不见踪影。它要回大理寺窝窝身边去,告知窝窝,孟良平即将要行动了。

  郭昶与吴醒言并行在后,明着是在劝慰安抚,背地里却明白了他所作为背后的深意。

  “你是将计就计?”

  “懂我就好。”

  两人不约而同都认为,今日的早朝又要一番口水激战了。

  毫无意外,朝堂之上,争辩愈演愈烈。

  郭昶向官家提请街道司填埋暗渠、整治街道的计划,需要度支司做担保,赊账购入禁军营全部粪道,开辟粪场,售卖优良粪肥赚钱。

  此举有利无害,官家当然立刻同意,朝中文武反对者不少,甚至搬出了“藏富于民”的论调,以公家抢了百姓饭碗,再次做出“亡·国不久矣”的结论,逼官家下诏罪己。

  不过,王景康的死能吓软一部分人,自然也能激励另一部分人,他们朝堂上力斥鬼樊楼积弊已深,必须铲除,他们反对修缮暗渠,坚持填埋,平章事吕夷简不再沉默,公然支持郭昶。虽然清剿鬼樊楼的势力虽然仍与反对者差距甚大,至少,郭昶不再是孤军奋战。

  争论大半时辰,赵祯想出了偃旗息鼓的好主意:之前百官不是一直要求修缮暗渠吗?眼下,以“把填埋换作修缮”为代价,换得百官对“赊账买粪道”的宽容,倒也勉强算作对等。

  即便如此,下朝时,郭昶被骂作祸国乱民的奸臣,官家被骂作无道昏君。

  朝堂上的激烈对峙,完全符合郭昶之前与孟良平等众人的猜测,下朝以后,赵祯专门留吴醒言等候,一方面表达对王景康之死的震惊与痛惜,要求吴醒言一定要彻查此案,另一方面,则是追问探渠之事到底可行否。朝中百官给他的压力,他快要抵挡不住,由丁若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得以见到自己的肱骨大臣被鬼樊楼捆绑多深,以至于日夜不能安,再加上宋夏战事,宋辽边境威胁,如今又有江南北路流民叛乱,他本来就不强健的身子要被拖垮了。所以,只能继续督促吴醒言,尽快探渠,只要摸清暗渠分布,找到鬼樊楼,立即填渠。

  “朕与鬼樊楼,不能相容也。”他痛心疾首,吴醒言激动之下,邀请他城楼登高赏烟花,并立誓若再不能探明暗渠,自革官职,回乡种田!

  话已至此,吴醒言满腔热血,出宫门后,见教头与孟良平都在等候自己,便拿出早已备好的窜天猴烟火和火捻子,如今万事俱备,只待令发。

  一同出宫门的官员尚不清楚他们的计划,见到孟良平,想着客套几句,未及走到近前,便听一声尖啸自吴醒言手中而出,直冲云霄,接着,空中“砰”地一声,绽放出灿烂烟花,红得鲜艳,更刺眼。

  “吴少卿你——”他们面色大骇,大约明白吴醒言将要做什么,慌得不能自己:“完了完了,景康悲剧又要重演了!又要重演了!”

  湛蓝的天空下,接连又又几处烟火响应,分布城中各处。每一处烟火,代表着一处拱卫京师的大军营。

  几个模样特别机灵的乞儿专在附近的人群中穿来穿去还有两个行为诡异的百姓尾随吴醒言。若不是忌惮教头的眈眈虎视,恐已近在咫尺。

  吴醒言登上牛车,吩咐教头去踊路街码头!

  之所以要去踊路街,是因为这里处于京城中心位置,方便城中各处禁军前来汇报下渠情况。

  等他们赶到时,禁军营已提前按照吴醒言安排,调兵遣将,赶赴码头。百姓和船夫们纷纷观望,而运粪船上的青衫子终于盼来了禁军,尤其是见到孟良平,更是有了主心骨,忙抱拳迎来,交接粪桶里的鼠见愁汁水。

  这些粪桶都蒙着毡布,丝毫未动,青衫子们手执撬棍,把粪桶盖上的铁钉一一撬开,桶盖打开瞬间,鼠见愁刺鼻的味道扑出,叫人直皱眉头。孟良平身先士卒,舀了绿汁,泼到自己身上,又满带一壶,教头接到李元惜给的任务是保护孟良平,自然也要相随其后。

  吴醒言亲自舀起绿汁,泼到兵卒衣服上,一人多带一壶,以备需要。而后掘开明沟闸口,目送孟良平下渠,他期待着孟良平将给他带来好消息。

  兵卒们紧随孟良平与教头之后,一个接一个下渠,绘图的兵卒紧随其后,安排好地下的事务,地面之上,也要谨防暗渠内的贼人逃出,遁入民宅,因此,分派一组禁军与巡防铺兵协作,一旦有贼人脱逃,立即拿下。

  明沟下是公家修的排水渠,皆用砖石砌成,十分坚固,渠内水深至小腿,流速不小,趟水而过尚不吃力,走出几十步后,即遇到绕过他们奔走的老鼠。

  “跟上去。”孟良平命令兵卒。

  果然如他所料,老鼠们奔逃的轨迹起先看去十分杂乱,往东南西北的都有,而且随着大批禁军过去后,激起附近更多的老鼠奔逃,场面似乎更加混乱,但其实老鼠们自有方向,兵卒们跟上去以后,很快就向孟良平报喜:

  “找到了!这里有个通道!”

  “这里也有!”

  公渠与暗渠的通道通常都十分隐秘,不易寻找,老鼠们做起了向导,于是,兵卒们打开通道,钻进暗渠中——这里栖身的老鼠可用恐怖来形容,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滚滚乌云从头上流过,人不能贴着墙壁,否则随手捏上去就是老鼠,渠坑泥泞,污水能抵脚踝,老鼠大军却能汇聚成河,潜游而过。

  “别发呆,快,追上去!”孟良平催促道。

  这些暗渠的支撑木腐朽严重,禁不住老鼠撞击穿梭,有的地方忽然坍塌,就必须尽快撤离,或者绕道而行。

  兵卒越分越散,跟在孟良平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忽的,又有禁军从另一处隐秘通道进来,算是会和。暗渠也绝非都是土坑土洞,有的地方曾是前朝公渠,脚下不泞,但却因深扎寻常暗渠之下数丈之远,冷气嗖嗖,寒风阵阵,伸手不见五指,举灯不见脚尖,行在其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鬼魅,老鼠吵闹的动静反而能多加几分安心。

  老鼠们在公渠暗渠都躲不过鼠见愁,只得往地面上逃窜,而在老鼠们向外逃窜的地方,必然能引起百姓尖叫逃窜,这处便是专属于鬼樊楼设在地面上的进出口。栅口本来为避免为人注意,修建得极为隐蔽狭小,然而,老鼠奋勇而出,那小栅口顿时变得拥挤不堪,老鼠们挣扎、尖叫,甚至啃咬,百姓们或是闻声,或是根据老鼠出逃的痕迹寻来,不由都震惊恐惧,管它身边有什么东西,扫帚也好,铁锹也罢,一起拿起来朝栅口打去,只要能暂时刹住老鼠出逃的动静,就赶紧拿出什么封堵。栅口下是个洞,只倒东西填不平,只能往上压东西,院里的陶瓮,家里的木箱,冬日里没烧完的大碳、铁锅……有什么用什么,只要它们跑不到自家院子和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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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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