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重口群牧司
陆壳儿2023-04-18 16:213,448

  “吃着东西,人才会开心,脑袋才会转得快,主意才会想得多,想得妙!”周天和一边将施娘子厨班做的早点端上桌,一边催小左快去洗手漱口别磨蹭。

  “而且,”他特意补充:“现在不祭一下五脏庙,我怕你们一会儿该饿着肚子跑出去了。”

  “师爷吊人胃口的本事越来越神通了。”小左对李元惜低语。主仆两个实在没有胃口,自昨天和周天和作别后,两个都没吃一口饭菜,只是想想延州,就觉得紧张害怕到口渴,喝水又会往后头噎,惶恐不安的可真是让人难受坏了。

  但李元惜清楚,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进饭去,周天和才放心,她也才有力气去尽好管勾的职责。

  “好了,你早就看出来了,他是关心咱们街道司的左明礼,想让你注意身体别饿着。”李元惜拽着她在餐桌边落座:“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都进粪霸家,这可是咱不能忍受的。你要想早点从师爷那里套出点东西,赶紧吃!”

  也是注意力被转移,这顿饭吃得也很是痛快,囫囵几口就撂筷子,之后,三人一起到账房,交换各自所见所闻,好一起商量出个可行的赚钱法子来。

  先是草木灰不能加入粪肥中,让三个没种过地的人都感到意外,之前他们联系福宝车里的草木灰,认为草木灰也在粪肥配料之中,既然不在,那必另有他用。

  “那个卖粪肥的小哥,可不可能是福宝?”小左抢问,周天和皱眉,轻轻摇头:“我不是没怀疑,我问过船家粪源从哪儿来的,但船家不肯回答。小哥的粪肥都是卖给了些熟人,不卖生人,就是怕被粪霸打听去了,给自己惹来祸事。不过……”

  “不过什么?”

  “船家是毛家庄人。”

  李元惜猛一拍桌子:“十有八九就是福宝!我一走近他的粪车,就见他目光躲闪,明显是做了亏心事。”

  “极有可能。既然想做粪肥生意,咱们就该知道需要具备些什么条件。”周天和看向小左:“你们去粪场,看到些什么了?”

  “粪源、粪场、粪工。”小左掰着手指头说:“目前咱们一项都不具备。”

  “粪工可以从青衫中抽调,必要时可再向百姓中招募青衫,十两银的月钱不可能招不到人,这不是我最担心的。”周天和打开地图,拿条小棍指着拱宸门的位置:“你们去粪场时,我也找人了解过,京城数以千计的粪道中,只有一处还从未被哪家粪场归属,就是这两座禁军营。虽然久争不下的原因,我还没有去调查,不过,我相信,只要有利益,就有争夺,凡是争夺,必然会有可供突破的破绽。粪源,不是我担心的。”

  小左深吸口气,堵住脑袋里纷纷扰扰的疑问,盯着周天和的小木棍急需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拱宸门和街道司同在京城北端,从地理位置上说,十分便于街道司出手管辖;军营外不远就是码头,走金水河水路,出西北水门,右岸三里外就是街道司的垃圾置点,粪污运输极为方便;垃圾置点占地超过十亩,要是能辟出五亩地专来做粪场,也能省下租赁田地的费用。”

  小左听他这也不担心,那也不担心,还那么志在必得,怎么着都觉得不靠谱,便催着:“师爷,你快别卖关子了——”

  “你叫他好好分析。”李元惜打断小左,“他不说,你不还是一团乱麻瞎担心吗?我见你是刚开始时兴奋,奋着奋着就急了。师爷,你接着说,既然啥也不担心,咱怎么干?”

  “大人,倒也不是啥也不担心,”周天和合上地图,把木架上的煤饼取下来摆在两人面前。

  “上次街道司发财,是侥幸也是必然。因为小左把没用的煤渣变成了精致的香煤饼,货品新颖讨喜,实用又美观,所以,人们争相购买。如果我们学其他粪场,只卖晒干粪肥,那凭什么从粪霸们兜里抢钱?”他打开煤饼,放进火盆里,等着袅袅青烟升腾,艾草的香味沁入鼻腔:“粪、粪场、粪工问题都好解决,唯独粪肥技术,也需要街道司革新。”

  小左目瞪口呆地看着煤饼:“师爷……”

  “左姑娘有想法了吗?”

  “你刚才烧的是咱们的第一块煤饼。”

  “你的意思是,咱们把粪肥也压制成饼?”

  小左欲哭无泪,伸手去打周天和:“你怎么这么个直脑袋?女孩子的心思不懂吗?这块饼,是我拿来做纪念的,就这么被你烧了,烧得还这么没意义……”

  一个没忍住,李元惜噗嗤声笑出来,拿起盖遮住火盆,让火熄灭。

  “小左,我看,这煤饼烧得很有意义——你们忘记草木灰了吗?”她拉住小左狂拍的手解救下周天和,吩咐说:“咱们分工合作。我带青衫去水门外垃圾置点,先行除草整地,开辟粪场;师爷,你去找福宝聊聊,看他究竟是怎样的打算。”

  小左生怕把自己搁置一旁,急切地举手:“那我呢?”

  “前天你不是和禁军兵士们聊得很好吗?你再去找他们聊聊,找到粪源的破绽!”

  任务分定,三人立即行动。上次福宝来街道司求援清扫拱宸门街时,周天和曾与他少叙几句,知道他负责的粪道是天波门里大街西侧流杯亭一带,所谓天波门里大街,也即是与拱宸门街相垂直的一条临街。于是,三人同出街道司,在安肃门大街与李元惜及一队青衫分道,又于天波门里大街,周天和与小左分道,各做各事。

  却说,小左到拱宸门街,肯定是直奔军营,去了军营该找谁呢?她心里还真没主意。

  找阿泰?

  突然,她感觉手肘碰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便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吓得她连忙抬脚——迟了,脚底散着几片碎瓷!

  “哎呀,我的传家宝啊!”

  她抬头,衣着华美的青年对着这一地碎片捶胸跺脚,涕泪横飞,小左脑袋里一阵发怵,传家宝岂不是意味着值钱的宝贝?她撞碎了宝贝,岂不是要用更多的钱来赔偿?她哪有钱啊!

  顿时,她慌得连忙往人群中四下搜索,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可就算姐姐在,姐姐也没钱。

  这可怎么办啊?

  “你不能走,你得赔钱!”青年抓住她的手,张嘴就要八十两。

  乖乖!

  正慌着,突然,一个粗粗壮壮的汉子挤到她面前,握住那青年抓着小左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推:“董二,你瞎眼了,这姑娘是谁你知道吗?竟敢讹诈她!”

  那青年立即收起哭丧的泼皮样,问:“谁?”

  “街道司的帐房先生。你敢讹她,回头她就叫你在街道上混不下去!”

  “哟,多有得罪。”青年只想讹钱,不想惹事,他赶紧收拾起碎瓷片,招呼着混入人群中的几个同伙赶紧消失。那扎实的汉子转身过来,憨厚地笑出一口白牙:“左姑娘,还记得我不?那次扫粪,我是运水的。”

  “怎么不记得!你是笨熊阿泰!”老天真是巧安排,小左想谁,就让谁来报到,她开心地直拍手:“上次要不是你们禁军营帮助运水,街道司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清扫干净街道!咱们聊得很欢,你还说要带我偷偷参观你们练兵呢。”

  阿泰不好意思地挠头:“左姑娘,今天太迟了,我们刚负重训练回来,要看练兵,得明打早——你今天来拱宸门街,是为这事吗?”

  “不是,但也和你们禁军营有关系。”

  说话间,路旁酒馆里一群兵卒喊阿泰,见他们都是扫粪时遇到的熟人,小左便自然地跟着阿泰去吃喝。同坐一桌,添了碗筷,两杯单独叫的果酒进肚,几句热闹的酒桌话后,大家把她当作妹妹,小左也不客套了,她直奔主题,把自己的困扰说给众人听。

  “难搞。”长八字胡的那个直摇头:“粪霸们在禁军营外抢粪不是一天两天,打我当兵那天起,争斗就从没断过,很是烦人。论说抢,街道司根本抢不过——凭什么抢啊?惹急了人家,再把粪车给你推倒,或是别处给你使个损招,你还不得天天扫粪?又累又憋屈!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以前管着军营的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都不屑管这脏事。不过……”阿泰也愁眉不展,突然,他喜上眉梢地打了个响指:“有了!只要街道司搞定那个人,光明正大地来禁军营要粪!”

  小左就喜欢听这话!她急忙给阿泰斟了满满一杯酒:“阿泰哥,你快讲来听听,什么人有这么大神通?”

  “前几天新来的都虞侯孔庆,原先是群牧司都监。你听说过‘三班吃香,群牧吃粪’这话吗?”

  小左摇头,跟“吃粪”这个说法比起来,曾经让她大吃一惊的抢粪算是小巫见大巫了。酒馆里食客听一群大嗓门的兵爷嚷嚷着倒胃口的词,叫来小二,纷纷要求换座,改去楼上。一桌两桌能上楼,七桌八桌都要上楼,楼上可没那么多空座。小二苦着脸,只好来求各位声音低点。

  不想,阿泰倒抓住了他,叫他向小左解释“群牧吃粪”到底是怎么个吃法。小二张嘴就来:京城二十万禁军,禁军用马,必然是要从群牧司抽调,自然,群牧司马粪产量也十分巨大,官役们在喂马时,特意给棚里扔些铡碎后的饲草,经马蹄子踩踏混合后,再用铁锹裁铲成砖状,晾晒干燥后作为燃料或肥料出售。

  “不瞒左姑娘,小店烧火用的燃料,不仅有煤炭,也有那群牧司卖的马粪,各有各的好,一样都丢不掉。”小二说。

  “这笔收入名义上是群牧司额外的经费,实际却是笔糊涂账,支撑了群牧司吃喝享受的花费。”阿泰接着说,他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除了他这一桌,别人听不到,小二侧起耳朵,只听得些盆啊钵的,右掌啊老本的,弄不明白。

  这话说的是:“群牧司的马粪卖钱,就是孔庆折腾起来的,他是赚得钵满盆满。你想,他调到禁军营,又掌着实权,怎么可能不重拾老本?”

  如此说来,孔庆就是街道司同粪场们争霸禁军营粪道的破绽!

  “阿泰,还要请你好人做到底,再帮个忙!”

继续阅读:第四十四章:人皆有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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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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