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五丈河浮尸
陆壳儿2023-04-19 14:543,085

  “见面礼?”

  孟良平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下来,这次词语运用在此时此地,并不吉祥。

  他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小孩,问他具体情况:那爷爷在哪儿,什么时候交代他的,长什么模样。

  孩子答的,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见面礼果然另有含义——威胁!

  据孩子说,那是个白胡子爷爷,就在刚才人群最混乱时,他轻巧地用支糖人儿就将孩子骗离亲娘身边,也是在闹闹哄哄的人群中,那白胡子告诉他,自己有件特别棒的礼物要送给管勾姐姐,还指给他看李元惜——那时,李元惜和孟良平正匆匆地赶到岸边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礼,爷爷说,礼已经送到了,姐姐会看到的。”小孩撅着嘴,委屈地说,小左只得安慰他,管勾姐姐确实收到白胡子爷爷送的礼物,谢谢他传信。

  李元惜紧蹙着眉头,她不是心智懵懂的孩子,怎么会不清楚,这所谓见面礼,就是河里突然出现、惊扰百姓的浮尸?

  孟良平立刻起身,警惕地观望四周——哪里还再有什么白胡子爷爷?倒是长公主在杨总管的保护下,仍在不远处矗立着,担忧地看着他们。显然,她们也听到“见面礼”这个别具用心的词句。

  “公主。”孟良平满怀歉意地迎上去:“下官失职,让公主受惊了。”

  “休提那些无用的话,”公主面带焦虑:“那人特意避开了我的祈禳,待更鼓响过后才动作。我猜想有人要恐吓元惜,你说是不是?”

  “李管勾性格光明磊落,果敢正大,到任后,从侯明远开始,屡次中伤别人的利益,自然会遭恐吓,均不足挂齿。但用到如此极端方式,恐怕,与最近的笼车幼童案有关。”

  “你是这样猜想的?”

  孟良平作揖:“下官多嘴。一切等开封府尹杜大人到了,才有判断。”

  李元惜安抚孩子两句,目送他和亲娘携手簇拥着离开,才放心回来,但面对公主,她也毫无头绪。

  “夜里风大,公主身体不好,先请回吧。”她说。

  公主轻叹了声气,杨总管再劝两句,她才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临上车,李元惜都能听到她的咳嗽声。

  开封府尹杜衍虽然赶来得匆匆,到底还是错过了向长公主请安,不过,他心思在浮尸上,立刻叫衙役将尸体小心打捞上来,自己也拿几重手帕捂住鼻子,观看仵作验尸。

  可是,尸体腐败严重,刀具剖开青黑色的皮肤时,浓稠腥臭的液体流出,杜衍来不及跑离,就吐得一塌糊涂。

  “走,走,咱先在旁边等着。”他喘着粗气,招呼孟良平、李元惜跟随来。

  他唇色苍白,满头皆是冷汗,走远了,先漱口,喝了半壶水,才把吸入肺呛的恶气排出去。

  他先向孟良平打探了番河面上的蹊跷,孟良平十分肯定,为保证河水清澈,已着水手船夫们打捞了一下午水底沉积和水面漂浮的垃圾,彼时,所有人均未报说尸体存在。

  “可不可能是上游飘下来的?”

  “绝不可能,五丈河两岸民居鳞次栉比,流域内生活着约三十万人,不可能谁都没看见河面上的尸体。我看它只可能是近处出现的。”

  “近处?”杜衍不解其意,孟良平却对河道了如指掌。他只指了指脚下,杜衍便恍然大悟,随之猛吸口凉气,态度陡然转换。

  “又是他们!”他气鼓鼓的,却不再说话,背着手,心气焦躁地踱来踱去,等仵作验出结果——可又等不及,快步前去查探,未及近前,再次把自己熏了回来。

  他狠狠地将手帕掼在地上。

  “姐姐,他们在讲什么?”小左不解其意,李元惜同样困惑,她询问孟良平,尸体是从哪儿出来的?他们到底是谁?但孟良平三缄其口。

  “杜大人,它是给我的见面礼,难道我不应当知晓它究竟是什么吗?”李元惜气势咄咄逼人,杜衍盯着孟良平,孟良平却把球踢回给他。

  “开封府负责京城治安,如今有尸体浮在五丈河上,我也想听听高见。”

  “孟水监啊孟水监,你……”杜衍无奈地叹口气,回答李元惜:“李管勾,这尸体大可能是从地下暗渠冲出去的,以孟水监的才识,他甚至可以推算出,这人是来自五丈河哪条暗渠……”

  “那还等什么?去追啊!”小左插话,杜衍失望地摇头,摊开一双手:“岂是那么容易?京城地下暗渠四通八达,我们进去,非但抓不住人,还可能会迷路。”

  “那怎么办?干等?”李元惜问,她话音咄咄逼人,孟良平不得不掷过来个眼色,开封府尹毕竟是二品大员,分寸务必要注意。

  没奈何,李元惜只好按捺住火爆的性子,换个方式问他:“那如何,我与那地下暗渠扯上了关系?”

  “恐怕是与笼车幼童及贾家田庄两案有关。”杜衍气急败坏地摇摇头:“别人在警告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人口贩卖不干你的事,你若再插手,躺在那里的,将要是街道司的青衫了。”

  为防姐妹两个继续追问下去,暴露出官府无能的缺陷,杜衍假装咳嗽起来,匆匆忙忙地走到另一边去,拿袖筒给自己扇着风,暗叹倒霉。

  倒也不能说是官府无能,而是底下那势力太过庞大,早在大宋在此建立国都——不,早在唐末,这股势力便成了气候,又经过五代十国的混乱,宋建都在此时,那股势力已不可撼动了。

  实不是自己无能……他一边扇风,一边宽慰自己。只盼着那尸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必逼着他去撕破脸,做一场毫无胜算的斗争。

  杜衍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叫李元惜心低油然而生一股恶寒,她自小不是被吓大的,可她疼惜信任她、追随她的青衫的性命,难道,真该叫他们冒这样的风险吗?

  小左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有不甘:“难道那些童工,就该被忽视吗?”

  这可真是个头疼的问题,活死人墓中的童工,如果没有当初雷照一声暴喝,他们就算埋尸地垄,也无人知晓。蛮伢等孩子,如果不是孟良平出手相救,谁知道现在又面临着何种命运?孔丫头的被拐卖,使得一个家庭支离破碎,而都虞侯和夫人那幸福开怀的样子,又是那般令人动容。

  “不,我做不到忽视。”李元惜说道,杜衍听了,竟烦恼起来:“李管勾,难道你是在质疑本尹不体恤民情吗?本尹承诺,绝不会忽视任何一个幼童。你是街道司管勾,管理好街道事务便好,为了街道司考虑,还是请你万勿再插手!”

  李元惜并未向过去那般暴怒疾走,她考量着轻重原则,掷地有声地抛出自己的决定:“我会找到办法的,街道司的青衫,一个都不会死!”

  此时,杜衍气得脸色发青,孟良平却多了份欣慰。此前,他一直在观察着李元惜的举动,他并非不信任李元惜的为人,而是,他必须确定,李元惜能冷静下来,为青衫的性命去考虑,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凭着一腔热血,将生死弟兄带入四面埋伏的西夏军账。

  李元惜的确成长了,可以冷静地思考问题了,那么,她就该清楚,被威胁的人一旦妥协,必定处处被掣肘,只有反制,才可能脱离管控。

  他不会让她冒险,但同时,他也放心把自己的性命,清醒地再交给她一次。

  两个生命中躲不开的命运的纠缠,叫孟良平清晰地觉察到了,他为此觉得一阵欢悦,心里那个隐秘的计划变得清晰。

  他掉头作揖,反驳杜衍:

  “杜大人误会,李管勾的性子我最明白,她并非责难你,而是深恐自己出力不多,对不起良心,亦不够果敢,被吓到不敢支应。”

  “孟水监你……”

  孟良平笑笑,向前指了指:“仵作来了。”

  仵作身上的臭气怕是一时半会洗不去了,他到了人们近前,所有人都暗暗地憋着口气,看他端着的那只盘子,里面放着一根一寸长的小针,不消说别的,在场四人便明了,又是那个吹针伪医造的孽。

  那么,死者便是……

  “致命伤在颅腔内,银针深入脑髓,顷刻致命,随后扔下水中。根据死者身上显著的特征,与我们搜集到的董其成的特征吻合,初步判定,他就是董其成。”

  董其成,何许人也?

  “李管勾,本尹查案,一向秉持人命至上,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这些天来,得益于你提供的线索,我们得知两个关键人物,人贩张驴儿和神秘的吹针伪医,可惜张驴儿已经死去,然而,本尹又追查到另一条线索,得知,笼车幼童案还有一位人贩潜逃在外,乃是云中府路人氏董其成——董其成正在此。”

  “你打算说什么?”

  “李管勾,笼车幼童案,包括田庄童工案,本尹会步步为营,继续深查下去,你倘若信任本尹,就为着你街道司、也为本尹考虑,不必再插手人口贩卖了。”

  杜衍说着,又面向小左:“街道司作坊所雇佣的蛮伢等孩童,也望左姑娘尽心照料,其爹娘一旦进京,便安排早日送他们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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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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