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阿泰妻寻来
陆壳儿2023-07-01 08:213,347

  吴醒言不放心,他极害怕禁军遭遇不测,过去官兵下渠,如果分散开来,很容易被沟渠内的“鬼怪”中伤杀害,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纵使“鬼怪”不伤,蛇鼠也能把人撕扒没了。倘若果真发生这等事件,恐怕到明日,这二十余名禁军再也回不来了,官家极有可能妥协,放过鬼樊楼。

  “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吴醒言下了狠心,再增调禁军下渠,共四百四十六人下渠,前后派出三批近千人。旁人劝他今夜先作罢,等泔水退了再说,吴醒言并不理会,直到有禁军被蛇鼠咬伤,返回送医生,不得已,他才叫停。

  至此,禁军在暗渠中共向前推进五里地,无功而返。

  这条暗渠究竟是否填埋,就成了摆在李元惜面前的难题。不填,麻衣巷难以承重,可能再次坍塌,填了,不就是堵死了禁军原路返回的途径吗?再说,根据李元惜及禁军探渠的情况,五里内所有可查的暗渠通通都面临着麻衣巷的难题——支撑腐朽难以支撑,既如此,又该以哪儿为起点,哪儿为终点呢?

  她与吴醒言、周天和一道商讨,最后决定,以一日为限,一日后,无论禁军寻不寻得回来,务必填埋麻衣巷段暗渠。填埋期间,不拆除街头巷尾的围挡,除商户、住户外,严禁百姓进出街道。填埋后,在已发现的暗渠岔道口开挖闸口,吊入油灯。青衫子与禁军通力协作,青衫子负责给暗渠做支撑,禁军则探渠绘图,寻找走失的禁军。

  事不宜迟,周天和再次召集青衫子赶着骡车去拉土石,仅仅一个时辰后,第一块石头就垒砌在暗渠内,以此为界修一堵石墙,彻底隔绝上游漫来的脏水。为防止上游漫下的水在石墙后冲击浸泡,加剧路面塌陷危险,石墙后专门修建导水进公渠的通道,即在李元惜曾发现的公渠拱墙小洞上开挖,成大孔洞后,再嵌入单向铁栅做支撑。单向铁栅需得找铁匠去做,周天和亲绘草图,无非是在普通铁栅上多了一张用合页固定的铁板,就能解决了杜绝公渠水流入暗渠的难题。

  吴醒言忧心忡忡,待向押班安排妥当事务后,五更梆子已敲响,他面色凝重地回到牛车上去。昨日下朝后,他的朝服还未褪下,今日上朝,已沾了些暗渠散逸出的骚臭,他并不介意,甚至还将李元惜带出的那截朽木用布包好,揣在身上,好上呈给官家。这样的实证,要比言语来得更震撼。

  “李管勾,本官先告辞。”吴醒言说道,交代车夫开路。李元惜正目送他离开,突然身后被什么人撞过,她伸手挡下,却是一个怀抱幼儿的妇女。妇女叫着吴少卿止步,挣脱李元惜,扑到轿厢旁,掀起帘子——吴醒言被她猛地吓了一跳,车夫也连忙叫停老牛。

  这妇女急匆匆赶来麻衣巷,挡住大理寺少卿的牛车,为的是询问被他带走的丈夫现下是否安然归来。

  她丈夫名唤阿泰。

  “阿泰?”李元惜听到这个名字,也跟着那妇人一道,悬起心来。打从拱宸门第一次扫粪时,她便认识阿泰了,最近在抓捕盐官的行动中,也见过他两次,阿泰算是街道司在禁军营中的老熟人。

  她急问妇人:“你是阿泰的……?”

  “妻!”妇人答道,又拉住李元惜的手,说着阿泰有多崇拜她,务必请她确保阿泰安全。

  “你如何知道禁军丢失的事?”吴醒言问道,妇人急得直哭,她本来已经睡了,阿泰的好兄弟敲窗子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家就在麻衣巷附近,这个好兄弟探渠回来不见阿泰,问了押班才知道,阿泰确实是在“失踪”的那队禁军中。

  妇人担心地浑身颤抖,因那好兄弟也曾告诉她暗渠里蛇鼠颇多,且窝藏着全国各地的杀人逃犯。她情绪激动,怀里的孩子跟着也哭起来。李元惜和吴醒言两人都尽力安慰她们母女,阿泰可能只是走得太远了,或者迷路了,只要耐心等候,他会回来的。

  至于那名未经允许便私自逃出麻衣巷,向妇人传递消息的,有错无错,一时难以说清,只能面对现实,麻衣巷禁军走失的消息,很快就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也罢,纸里包不住火,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吴醒言叹道,同时命押班再去增调禁军,等渠内泥土稍干些后,下渠寻找,要注意做好回途的标记,好生利用青衫子挪出来的一日时间,争取走得更远,探得更多,找回阿泰。

  另外,将那一队迷路的禁军兵卒名单公布出来,好生与其家眷解释,勿要引起恐慌和谣言。

  李元惜想起那些乞儿,是他们把禁军已到麻衣巷的消息传回鬼樊楼的,也许,阿泰他们不是迷路,而是被鬼樊楼……

  她倒吸口凉气,眼下,她必须尽快做点什么。

  她抬眼向街头看去,又一队禁军被拉来寻人,此刻,麻衣巷这一条窄街,已经聚集了一千余禁军,随着天色渐亮,早市开启,街道外聚集的闲凑热闹者会越来越多。

  吴醒言走后,她也没心思继续站在这里,留下周天和应付麻衣巷后,她快马加鞭回到街道司,这时候,她只想找孟良平商量,也只愿信服他的安排。

  回司的路上,早市逐渐红火起来了,一支西域来的驼队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卸货,就被百姓拦住相看货物,其中不乏小富之家。不止西域驼队,河西走廊过来的马队,街边雨后春笋般,还出现了许多羌等西北民族的商贩,沿街叫卖皮毛料子、药草等。他们的货物往往刚出手,就被抢购一空。

  同样的货物,一夜之间紧俏起来,当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李元惜反应过来了。

  原来,市井从昨日就开始盛传,说度支司为严查西夏青盐走私,即将关闭宋夏边境榷场交易。百姓们传得神乎其神,连官家要调哪支军队去清剿、接管丁若可的盐道,他们都说得明明白白。

  看来,郭昶不仅听从了孟良平的安排,且决心要把这事闹大,这么大的风声不可能吹不进鬼樊楼的耳朵里,不可能让它还能高枕无忧。

  郭昶的动静掀起来了,吴醒言的动静却有点大过头,李元惜风风火火闯入街道司后院客房时,张嘴就要向孟良平吐露所遇之事,然而,面前所见生生地把她的话头拽回肚子里,一眨眼,全不见了,她完全被孟良平不合习惯的行为所吸引,忍不住要窥察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地上凌乱地扔着许多草纸,每张草纸上都有乱乱的笔画勾勒,不似孟良平那干净整洁的性格,而孟良平盘膝坐在桌腿旁,抱着头颅,手指用力,以至于手背青筋隆起——

  “你还好吗?”李元惜扑到他面前,孟良平被她身上的臭泔水味儿熏得躲了躲,但并没有抬头看她。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问,苦恼地掠了一眼桌案,便好奇地注目着草纸上所绘出些线条和位置。

  “这是?”

  孟良平烦恼地揉着鼓跳的太阳穴:

  “那条路,我摸索了十余年,自从丁若可进京,被鬼樊楼要挟,每年,我都会被他差遣,下鬼樊楼去送财物。那时,他便要求我尽可能地记忆,我被蒙着眼罩,被不同的人带路,我记得脚下泥水的湿冷,记得空气的腥臭,我揣摩着它们东西南北的走向,对应着街上哪条街。期间,路线更改了许多次。”

  原来,这些杂乱的笔墨,就是孟良平记忆中去往鬼樊楼的地图。能不能绘出它,孟良平内心并不抱希望,实则,确实不应抱希望,樊楼主非常警惕,自他夜盗鬼樊楼出事后,他辛苦摸索出来的那条路径就被封堵废弃,再也不可能连通到鬼樊楼。

  他烦恼地捶了捶欲裂的额头,惆怅的样子,让李元惜很是心疼。

  李元惜放下纸,在他身旁坐了:“这不怪你。鬼樊楼的暗渠本就像个老鼠洞,错综复杂。”

  “的确是老鼠洞,除非……”她见孟良平犹如被点醒般,忽然两眼大放异彩,催她扶自己站起来,随后大手用力在桌面扫过,将画了地图的草纸全部丢到地上,他重铺一张草纸,笔蘸浓墨,挥毫一笔而就,李元惜好奇地看去,见那是一个“鼠”字。

  李元惜不懂这个“鼠”意味着什么,孟良平两眼熠熠生辉,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待我再细想,想法成熟,我首要告诉你。”

  他蹲身收拢地上的废纸,李元惜便一起帮忙,说到麻衣巷的情况,她很是惊讶孟良平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明明她经过前院时,青衫子还问她禁军是否找了回来。难道这一夜间,孟良平都在回想鬼樊楼的地图,从未走出这小小的后院吗?

  事实的确如此,她很快发现靠窗的塌上有已经凉成一坨的饭菜。茶壶里更是没有一滴水。

  李元惜又急又气:“这个钱飞虎,明明说是照料你,可总是找不到他的人。”

  “不怪他,自我在这里落脚后,他比寻常忙了许多。”孟良平解释,李元惜要出门帮他热饭菜,也被他伸手拦住。

  “麻衣巷到底出什么事了?”

  “撒手,”李元惜不高兴地说:“等你吃饱喝足后,再动脑筋也不迟。”

  她热好饭菜后,盯着孟良平吃完,才将麻衣巷丢了禁军的事与孟良平说了一遍。

  “我自己也下过那条渠,渠道错综复杂,的确容易迷路,但是,走这么长时间,还没遇到一个明沟闸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李元惜向孟良平透露,阿泰在军中专管侦查,不可能二三里地就能难倒他,何况,吴醒言在玉相公最后一次消失的地方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得阿泰走失——这表示,阿泰他们可能不是走丢,而是被鬼樊楼控制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九十九章:朝堂中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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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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