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大黄终脱险
陆壳儿1970-01-01 08:003,353

  在鬼樊楼中,玉相公虽然威望不如楼主,但何致被轻贱于此,以至于区区一个看门护院的老毒物都驱使不动?再说,玉相公毕竟是这鬼樊楼的当家,短短几小时内暗渠易主,同样让他内心煎熬,而老毒物贪生怕死的模样,真正令他厌恶。

  “你难道不想知道谁能破得了你的毒吗?”他故意激他:“你当初说得好,你的南国蜈蚣毒,除你之外,天下无人能解。现如今,暗渠易主,罪责就在于你!”

  “二当家!”老毒物被激怒,立下誓来:“我与这药农,只能活一个!”

  老毒物气哼哼地走了,鬼樊楼内,樊楼主坐在台阶上,长久地沉默着、思索着。玉相公憋闷不住,只能走前来问他,楼主出的问题远比他刁钻。

  “李元惜他们要是真画出了咱们暗渠的全局图,鬼樊楼还怎么翻身?”他忧虑地问道,以玉相公对他的了解,无论他答什么,都与楼主下定决心的主意无关。既然他的话语无足轻重,索性听令行事。

  “大哥,我老二听你吩咐。”他拱手,谦逊道。

  楼主却关注着铁笼里刚跑回来的筋疲力尽的肥鼠。

  “咱们鬼樊楼暗渠没了,消息迟早传到老鬼耳朵里。他要是落井下石,趁机给大理寺带路,他可以将功补罪,我们可就要完了。”他拾起一片兔肉,丢进铁笼:“吃吧,吃完辛苦你再跑一趟,告诉窝窝,我决定了,杀老鬼。”

  老鼠听不懂他说什么,他自然有办法,随后看向玉相公,目光寒光凛凛,语气相当严厉:

  “夺回地图!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翌日清晨,某个死胡同,玉相公不得不亲手放了困在那里数日的一条母狗。

  这死胡同原本不“死”,留着一扇小门供人出入,不过是废弃久了,又脏又破,鲜有行人经过。这会儿这扇小门被木板遮挡,又用棍子在外抵住,就算人被困其中,也极难逃脱,何况受伤的狗儿。

  这只黄狗蜷缩在角落,粘结成粗条的皮毛覆盖在瘦骨伶仃的身体上,就像一顶硕大的斗篷。它一条后腿被打残了,脚爪的指甲因为刨地,全部都已裂开。

  玉相公拿石子砸它,狗子果然被吓得惊跳起来,哆哆嗦嗦地向着墙外吠叫,当抵门棍被丢到一旁,黄狗仿佛突然生出极大的精力,扑倒门板,仅靠着三条腿,冲出胡同。

  它跑回了不远处的院子,熟练地从狗洞爬进去,院内残留着几具小狗的骨头,叫它哀伤地呜咽,它舔舐着它们,便钻出狗洞,好像这是它一辈子最后的一次奔跑似的,全力奔向都水监。

  都水监的衙役看到它就往外赶。

  “又是那条拉稀拉了满院子的狗!不能叫它进来!”

  “哎哟,又来了!这里又不是你茅房!”

  钱飞虎正抱着一些公文往出走,准备去街道司,见了这只狗,觉得不大对劲,它两耳搭着,尾巴夹着,看样子是害怕。钱飞虎记得,上次见它,它也是这个模样是李元惜安抚了它。

  是了,他有印象,李元惜还认它做她的狗。

  “啧啧,你怎么就搞成这副模样?你主人不管你吗?”

  这狗不会讲人话,钱飞虎又不会讲狗语,但钱飞虎能感受到它的着急:“好了好了,我正好要去见孟水监和李管勾,你跟着我就行了。”

  这狗儿像听懂了,钱飞虎见它一只腿残着,动了恻隐之心,想把它装进马褡裢,省了跑腿的劲儿,可这狗绝不让任何人近它的身,抱一抱更是不可能,且它越来越急,好像埋怨钱飞虎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时间。

  无奈,钱飞虎只得匆忙上马,催马快行。

  尽管探渠已经结束,鼠见愁散发到街面上来的味道也淡了许多,但猫狗等嗅觉灵敏的动物依然躲着不肯上街,唯独这大黄狗,分明脆弱的鼻子备受刺激,不停地流涕,可它依旧不屈不饶地跟在马后,拼了命地追跑。没人听过或是听懂它的故事,可路途中遇到的百姓仅仅投之一瞥,即为它动容:它一定是遭遇了非常可怜的事,它一定要去做到某件事。

  幸亏街道司刚结束任务,大批的青衫子回衙司休息,李元惜也在其中,钱飞虎怀里抱着公文,见了李元惜,张嘴就喊。

  黄狗此时已精疲力竭,一瘸一拐,走了几步,便摔趴在地上,舌头贴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它甚至没有力气再在纷乱的人群中寻找李元惜。

  “大黄?”

  李元惜是真没想到,大黄还活着,她大步流星冲到大黄面前,仔细辨认,确认这的确就是孟良平的狗。只是大黄伤成这副模样,又叫她心疼不已。

  为什么做一条无辜的狗,都要屡次三番被害?

  她把大黄轻轻抱进怀里,检查它的腿伤,感受着它瘦削又颤抖的身骨。

  大黄的呼吸滚·烫,它努力抬头,舌头快速舔了两下她的脸——

  李元惜的眼泪差点没溃坝而出。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大黄呜咽着,两眼湿漉漉的。它的孩子们都死了,它是个母亲,它心碎,它也想要复仇!

  钱飞虎把这狗闯都水监的事情给她讲了。

  “大人,它定是被坏人关起来了。今天咱们在做这么大的事,却把它放出来,一定有什么目的!”

  当然有目的。李元惜意识到这可能又是鬼樊楼威逼人的把戏,都水监、大理寺与街道司合伙把探渠搞得轰轰烈烈,一夜之间鬼樊楼便失去了对京城大部分暗渠的控制,怎能安心?

  昨日探渠的禁军已经撤回军营,官家一道圣旨,八大军营全面接管暗渠,吴醒言和孟良平都在打道回府的路上,因吴醒言还需要周天和这位“京城活地图”来帮忙整合所有零碎地图,故先往街道司来。吴醒言害怕狗,李元惜交代钱飞虎先带大黄去偏院,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小心别撑死或噎着。受伤的地方找大夫来医治,总之,一定要让大黄活着。

  “你放心好嘞,这狗子命硬,死不了!”钱飞虎痛快答应。

  他刚去了偏院,黄尖嘴就找上门来了,说是有位自称李元惜朋友、脸上有疤的茶客在二楼等着她。

  李元惜向二楼的窗户看去,竹帘轻卷,果见玉相公的嘴脸。

  “你猜他是谁?”李元惜没好气地问,黄尖嘴不知她意在何处,等听到“玉相公”这名号时,才算傻眼了,连忙跟着李元惜扑进茶坊,一桌一桌地向外驱赶茶客。

  玉相公冷着脸,一副挨打受气的模样。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礼让李元惜入座,一边斟茶,一边嘲讽道:“李管勾,街道司下了一局好棋啊。”

  “彼此彼此,鬼樊楼也藏得很隐蔽。”李元惜揶揄道:“街道司与鬼樊楼对立至此,玉相公怎肯赏脸再登门来?”

  她打蛇打七寸,打在玉相公最恼怒的痛点上。玉相公的脸瞬时阴沉下来,茶壶落桌时,动静也不小。他脸上中分的那条疤痕显露着被撕裂后未及愈合的粉肉,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极力隐忍的愤怒上。

  “地图。”他向她推来茶盏:“我这次亲自来接手地图。李管勾,鱼死网破,玉碎瓦不全,咱们两家已经没有任何情面可留。”

  “街道司本就与鬼樊楼没有任何情面。我不给地图,你又能奈我何?”

  “据我所知,孟良平身边只有一个教头护卫,而你们至今对鬼樊楼怎样用毒一无所知。若是孟水监遇到些‘意外’……”玉相公小呷一口清茶:“死无对证,冷院的赃物怎么解释,就全凭别人的一张嘴了。我倒是很乐意看到孟水监身败名裂的下场。”

  李元惜原本被地图刹那揪紧的心,这时又收到玉相公的生死威胁,激地她登时从凳子上弹起,茶碗碎片已经抵在玉相公脖颈的血管处:“我也很乐意见你血溅三尺的下场!”

  她觉察到肋下顶着一样东西,拿余光看去,那是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精准地抵着肺下隔膜位置。

  动脉和横膈膜,都是人体要害处。这一局,算是平手。

  李元惜丢掉碎片,玉相公随即收回匕首。

  随着窗外百姓突然而起的欢呼,玉相公目光冷冽地放向茶坊面街的窗户,李元惜心里咯噔一声沉了底,她起身快速扑到窗前向外探望,果不其然,正好见到吴醒言的牛车咕噜噜地行将过来,孟良平骑马在后。两人上下四目相对,一瞬间错愕,紧接着,孟良平便明白了李元惜为何会惊慌地出现在茶坊窗口。

  李元惜观察四周,尽管她极尽细致,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不晓得杀手是谁,杀手藏在哪里——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发颤,孟良平踢了踢马镫,马儿跑了起来,她目送他消失在富柳巷拐口处,回头,就见玉相公仿佛见了血的狼,龇出獠牙,杀气腾腾:“李管勾,难道你敢拿孟良平去冒险吗?”

  李元惜不敢冒险!孟良平从她眼里行过,只短短几次心跳的时间,就已经让她全身都攥出冷汗。

  可是……

  尽管玉相公已从她的神情举动看到李元惜的软肋,但她的软肋仿佛是故意拿来迷惑他的把戏,每次都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翻·云·覆·雨将其堕入谷底。因此,玉相公愈加谨慎。

  “你要是敢动他……”

  “李元惜!”玉相公的茶盏重重地落在桌上:“孟良平死了,除了你,没人会伤心,除了你,也没人会想着为他昭雪!可有笏板和冷院这些铁证在,你觉得谁会信你的一面之词?他的命就像那条狗,若死,不会比一块腐泥更显眼!”

  李元惜猛地警醒:是,孟良平活着又能怎样?只要冷院那些东西还在,只要鬼樊楼再向他的走狗施压,下一个杀他的,就是皇权,那是她李元惜无论如何都不能逆反的权力!

  她要救孟良平,必须要有证据,最好的证据,就是丁若可。

继续阅读:第二百三十章:乱者民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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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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