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堂之后,云子衿掂了掂手里的钱袋,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问楚夜冥多要点银两。
毕竟他不仅浪费了她宝贵的睡眠时间,还在言语上给她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不,不对,伤害倒是不大,但侮辱性却是极强。
……
翌日清晨,云子衿照常给宫人们上着制香课,原以为一切都会如同往常那般,哪成想竟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南湘沫就坐在一群宫女之间,因着样貌十分出众,所以一眼看过去就足以发现她的存在,可谓是鹤立鸡群。
只是,她看向她的眼神里,却清晰可见地夹杂着浓烈的厌恶与嫉妒,还有那么一丝不甘。
为何同在内务府里,她是那高高在上,为宫人们授课的制香师,而她却仅仅是个身份低微且又不起眼的宫女?
云子衿察觉到她对自己那不加掩饰的敌意后,面上倒也不气不恼,不过唇边却陡然间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来。
见她的视线蓦地停留在了自己的脸上,南湘沫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就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的,下一秒,云子衿就似笑非笑地叫了她的名字:“南湘沫,你来同大家说说,薄荷香膏的制作原材有哪些?”
在众目睽睽之下,南湘沫那张精致白皙的鹅蛋脸瞬间就变为了酱色,却又不得不从座位上起身,她尴尬地伫立在原地,束手无策。
以往那几位与她关系较好的宫女本想替她解释几句,可偏偏云子衿此时的神情又太过冷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可怕到令人发慌。
南湘沫同样也是被她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给震慑到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猛地一下收了回去,一时间不免有些哑口无言。
气氛就这样沉寂了半晌,最终还是被云子衿给率先打破,声调冷得一阵宛若刺骨的寒风:“为师所讲的课,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听闻此话,南湘沫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不愿就这么遭人冤枉的她当即为自己辩解出声,语气里清晰可闻地透着几分埋怨与责怪意味:
“云夫子可能有所不知,门下今日才来上您的课,因而先前您所教授的那些知识,门下都未曾学习过……”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还没等她来得及楚楚可怜地说完剩下的话,就被云子衿给不容置喙地堵了回去:
“为师自然知晓你今日刚来听课,所以不会‘有意刁难’你,这薄荷香膏是为师方才所讲到的,若是不信,你不妨问问其他门生们?”
她刻意咬重了“有意刁难”这四个字,为的就是让其他人意识到南湘沫刚才对她的这番抱怨和指责都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说罢,学堂里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可南湘沫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来自其他宫人的惊异与鄙夷目光。
云子衿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认真听课,毕竟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制香而来,是怀揣着其他目的才来的,自然不会把这些玩意放在眼里。
只是她却不肯就此相信她的话,为了证实这一切,她随即把视线转移到了从前同她关系甚好的宫女扶月的脸上,显然是在无声地询问她。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求助她。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扶月自然孰轻孰重,也就并未替她打掩护,而是实事求是地回应出声:
“湘沫,云夫子所言句句属实,这些的确都是这节课上所讲到的内容,你虽是新来的,但云夫子讲到的这些并不难以让人理解……
你刚刚是不是走神了?”
此话一出,南湘沫瞬间就无话可说了,她满脸羞惭、无地自容地杵在原地,这一刻只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令她感到不适的是非之地。
见她低垂着头,几乎快要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底,云子衿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索性也就不再继续耽误时间,斩钉截铁道:
“念在你是新来的门生的份上,为师就不罚你太重了,你回去将制作薄荷香膏的原材抄写一百遍,明日一早教给我。”
“!!!”
南湘沫顿时就满脸不敢置信且又惊愕不已地抬起眼眸,冲冠眦裂,“一百遍?!”
云子衿好整以暇地回视着她,欣赏着她这副滑稽的表情,忍住了笑意,保持着一贯的威严,“怎么?有什么异议吗?”
仅仅是余音刚落,那些刚把视线从南湘沫脸上移开的宫人们便再次齐刷刷地看向了她,每个人的眼中都或多或少地掺杂着些许嘲笑意味。
谁让她不好好听课的,本就该受到点惩罚,抄写一百遍真的算不上什么,已经是很轻的处罚方式了,可她居然还敢质疑云夫子的决定。
南湘沫自知理亏,只好摇头表示否认:“没……门下毫无异议。”
听见她这句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复过后,云子衿不免有些忍俊不禁,却也没有再为难她一些什么,而是一声令下:“散堂!”
毕竟,她今日来上她的课,可是交了学费的。
尽管她拉不下那个颜面,是让扶月转交给她的,可她自己上赶着来花钱找罪受,而她却是既拿到了银两,又看了一场好戏,简直不要太爽。
这么一想,云子衿唇畔的笑意便再也忍不住了,甚至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不出她所料的是,散堂过后,南湘沫果然没有离开,想要找她单独谈谈。
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想要看看她这个所谓的“正牌货”究竟要找自己说些什么。
于是,云子衿便让荷香暂时先出去一会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只将南湘沫一人留在了学堂里。
众人一走,南湘沫秒变脸,再也没了方才伪装出来的那般恭敬与谦逊,就连语调都冷了不少倍:“云子衿是么?”
“嗯,这里没别人,你有话大可直说无妨。”云子衿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继而提醒她。
南湘沫先是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才开门见山道:“你不仅与我长得如此相像,还这般接近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究竟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