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云子衿如约而至,来到了东宫。
楚暮衍命众人退下,随即径直朝她走来,一双暗如泼墨般的瞳眸直勾勾地打量着她,语气略带讽刺:“你倒是很守时。”
她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微垂着头,回答得中规中矩:“民女既然答应了太子殿下,那便自然会信守承诺。”
兴许是不想毁了自己的兴致,他倒是没有深究下去,而是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一番她的配饰和衣着。
云子衿今日穿的是三镶盘金长桃色锦缎长袍,逶迤拖地玫瑰妆花留仙裙,身披澹金底刻丝连珠团花锦纹菱锦。
衬得她就犹如一株刚刚盛开的玫瑰,还带着晨间清露的芳香,青涩娇美,自然却又不掩风致。
夜晚的她脂粉未施,发间也只有一支玫瑰步摇,与白日的她相较而言,更多了几分纯净,却与妩媚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可偏偏,这样媚骨天成的女子,整个人的身上竟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令人无法小觑,甚至没来由的有一丝畏惧之感。
楚暮衍也不知为何,她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感觉,明明她只不过是个被楚夜冥带回来的猎户女,可她身上的气质,却浑然天成。
女子的媚、女子的柔、女子的纯……似乎他能够想到的任何用来赞誉女子的形容词,堆砌在她的身上都毫不为过。
这一刻,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过来,楚夜冥究竟为何要将她当做南湘沫的替身。
因为不说话的时候,她实在是太像她了,但大部分时候,她却走出了那片被她人所笼罩着的阴影,站在了阳光下,那是她自己。
见他只深深地凝望着自己,半晌都没有说话,云子衿那双千娇百媚的眸子里不免增添了几分狐疑的精光,试探性地缓缓启唇:
“太子殿下这般看着民女作甚?难不成民女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楚暮衍微微蹙起俊眉,十分坦率地承认道:“怎会有脏东西?本王只是被你的美惊艳到了。”
闻言,云子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极致的媚惑,勾引人于无形之间,“太子殿下夸奖起人来,向来都如此直白的么?”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本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被他有意地听了进去,继而神色认真地做出回应:“不会,你是第一个。”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因我长得像她?”
话一出口,就被他极其不悦地冷声打断:“云子衿。”
“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她的名字,带着些许怒意,还微不可察地夹杂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绮丽绚烂的夜色都倒映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瞳眸中,显得有些迷离,“他把你当做别人的替身,可我不会,你就是你,况且……”
说到这里,他倏地一顿,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竟不受控制地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的内心似乎还有着万千情愫即将汹涌而出。
云子衿不禁更加的好奇了,她眨了眨眼,为此刻的她平添了一些俏皮可爱的少女感,随即疑惑地追问下去:“况且什么?”
这声疑问从她的口中提出,就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力,他终究还是缴械投降:“况且,你比她好千倍万倍。”
“!!!”
她不敢置信地回视着他,一双美眸因惊愕而撑大了不少,一时间分不出他这句话究竟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暧昧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先一步地抽身而出,一双黑眸恢复到了往日那般暗寂死沉的状态,冷淡得令人不敢靠近。
一时间,云子衿不由得开始怀疑,方才的一切是不是她一人产生的幻觉起来。
就在这时,楚暮衍骤然间唤了一声:“春喜。”
一早就等候在殿外的春喜立即不敢怠慢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奴婢在。”
他像是有意在逃避什么似的,忽地转过身去,一挥衣袖,只简单地命令道:“带云姑娘下去沐浴。”
春喜看出了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却并未多言,只顺从地应了下来:“是。”
说罢,她便移步到云子衿身旁,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也只好跟着楚暮衍一样叫:“云姑娘,奴婢替你沐浴更衣。”
云子衿这才从纷乱的思绪当中抽离出来,索性也就不再多想,而是弯起唇角,点了点头,“好。”
净室距离内殿没有多远,她有些心神不宁地紧跟在春喜的身后,二人一路无言。
直至整个人的身子都浸泡在那浴桶里后,她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一双美艳动人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
自始至终,春喜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含着不少怜悯和同情的情绪,忍耐了半天,她最后还是将埋藏在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
“云姑娘,太子殿下可曾与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早就看出来她有话要与自己说,所以云子衿并未感到半分惊讶,而是毫不隐瞒地回应出声:
“他倒是未曾提起过,不过我心里却很清楚,是南湘沫,对么?”
南湘沫原本只是个伺候阿哥们起居的宫女,可谓是同楚暮衍楚夜冥等人一同长大,因而被二人一起喜欢上,并不奇怪。
在原剧情中,她与楚亦痕一同在冬季的狩猎中失去了行踪。
因那日雪下的太大,山林里出现了好几次雪崩,所以宫人们寻了好久,也没能找到二人的下落,是死是活,至今未知。
她的主角光环太过强烈,在那之后被一靠种田为生的人家给救下,之所以没有立即回宫,正是因为她失去了记忆。
楚夜冥在找她,恐怕楚暮衍也不例外。
只是却没人比她更在意,楚亦痕的下落。
他的生母走得早,在众多皇子之中,他从来都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就连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也无人在乎他的性命。
原主与他,是在一次夏季的狩猎中相识的,那时的他不过才舞勺之年,只有十三四岁,身负重伤,被她救下,这才初心萌动。
春喜为她捻着一头秀发,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没错,正是她。不过奴婢倒是觉得,云姑娘比她要生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