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国使团相继离开,京都又重归了风平浪静。
何吉特刺杀被斩的事也逐渐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淡去,
唯一经久不衰的,就是皇帝昭告天下要立男后的消息,即便过了大半个月,仍旧大为震撼人心。
毕竟打破大殷几百年的旧俗敢于第一个娶男妻的,居然是当今圣上,这简直就是旷古奇闻啊!
五月末,京都进入连绵不断的雨季。
穆溪知用被油浸过的丝绸亲手做了一件能贴身穿着的雨衣,想让他在出征的时候缝上雨天可以穿在盔甲里面。
结果只是让殷无殇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皇帝陛下穿上就不肯脱下来了,像个小孩儿似的双臂抱着自己,就是不肯解开系带。
穆溪知叉腰站在他的跟前,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盯了他半晌,最后只能无奈的道:“这衣裳是用来防雨的,它不透气,你这大晴天的穿着不脱,是想捂出一身热痱子吗?”
殷无殇油盐不进:“我不热,这衣裳你既是给我做的,那就是我的了,我想何时穿就何时穿。”
“……”
穆溪知耐着性子哄道:“没说不是你的。只是我觉得有的地方不太合身,你先脱下来,我再给你改改。”
殷无殇:“我觉得挺合身的,不用改。”
“……”
穆溪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身将剪刀拿了起来,指着殷无殇道:“你到底脱不脱?”
殷无殇做出大惊之色状:“为了一件衣裳,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对,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你既不愿脱,”
穆溪知举着剪刀在半空咔咔剪了两声,“我剪了它便是,反正它是我做的。”
“……”
殷无殇不情不愿地放下双臂,蹙眉看着衣裳系带一根一根被解开,还没等脱下来心里就开始不舍,这可是溪知亲手、一针一线给他做的衣裳,他不想脱,睡觉都想穿着……
正在心里碎碎念,外头忽然有人疾步而来:“陛下,有急报。”
“第一封是西域骑兵突袭西疆防线。”
穆溪知动作一顿:“听你这意思,还不止一封?”
来报的暗卫黑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汗珠顺着下巴滴答而落,他半跪在地上,将怀中的两封急报呈上:“回相爷,一共两封,第二封是东疆发来的。”
“东疆王亲率十万大军攻打我大殷边境。”
穆溪知蹙起眉心,预料中的事情一点不差地都来了。
所幸他和殷无殇提前就做好了安排,不至于手忙脚乱。
只是这一切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东疆离大殷较近,但西疆路途遥远,何吉特意图行刺大殷天子,证据确凿,负责带着何吉特以及刺客的口供前去西域的钦差才带着圣旨出发没几日,现在应该还未到达西域。
何吉特为了登上王位,已经将所有亲兄弟差不都杀干净,就算西域王族旁支提前得到消息,知道了何吉特在京都被斩首的事,一时间也不可能这么干脆利落的拿到兵权出兵讨伐。
——除非,与东疆王勾结的不仅只有何吉特,还有别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又会布下怎样的陷阱等着殷无殇?
原本的胸有成竹霎时被忐忑悬心冲得干干净净。
窗外凉风忽起,原本明媚的日光很快就被滚滚乌云遮蔽掉,紧跟着一道冷白的闪电从那厚厚的云层里直劈下来。
穆溪知盯着那闪电有些发怔,殷无殇及时抬掌盖住了他的眼睛:“闪电刺目,盯着那东西看,眼睛会疼。”
穆溪知闭了下眼,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搁下剪子,从暗卫手里接过那两封急报,递给殷无殇。
信报上写的就详细多了。
两日之前,西疆大量骑兵突袭,镇守西疆的裴大将军措手不及匆忙迎战,却被身边的人暗算,在背后直接一刀毙命。
现在整个边防大军,就由一个副将撑着。
不过短短两日功夫,西疆骑兵就已经跨过边境侵占二百里,一路上烧杀抢掠,强征百姓入伍,强抢民女入军营以供取乐,稍有反抗便刀斧加身。
没想到即便提前做了防范,西疆还是乱成了一锅粥。
更没想到西疆的细作居然已经渗透到了军营,连统帅身边的人都能收买。
统帅死在阵前,军心肯定大乱,恐怕那个副将也撑不了多久。
殷无殇扫了眼西疆的奏报,又打开另一封看了看东疆的情况,看完奏报上的内容之后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略微沉吟一瞬,低声道:“东疆是捷报,因为那份假布防图,古禄胜吃了大亏,折损大军近两万。”
穆溪知稍微松了口气,道:“但古禄胜不傻,吃了一次大亏,不可能反应不过来,等发觉那张舆图有问题,同样的错误估计不会再犯第二次。”
殷无殇冷静地道:“但出师不利会大大挫伤对方大军的锐气,东疆防线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守将也是善用兵法之人,只要军需物资供应得上,打败古禄胜也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最重要的难题在西疆。”
这一点两人早就清楚,只是现在难题比之前更大了,谁也没想到战争刚一开始,统帅就死了。
还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殷无殇没怎么迟疑:“溪知,我准备明日一早便帅军出发,亲自西疆灭了那群鞑鲁子。”
虽然殷无殇早就说过要亲征西疆,但穆溪知听他明日便要出发,脑中还是空白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他心里并不想让殷无殇上战场,可现在西疆戍边的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但战场上危险重重,刀剑无眼,即使殷无殇的武功再高,但刚刚拔除药瘾不久,体力也未必能如从前一般。
而甲一从南疆折返也还未抵达京都,若没有甲一带暗卫随行保护殷无殇,这一切都无法让他不悬心……
半晌没听到回应,殷无殇将视线从奏报上移至穆溪知的脸上,这才发现穆溪知正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出神,漂亮的凤眸瞳孔微微发颤,眼底布满了担忧与不安,丝毫没有平时的冷静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