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空荡荡的。
说是车站,不过是两间低矮的小屋,又拉起了一圈大垣墙。
林影靠大门口站住脚。
那时交通很不便,一时半回来不了一辆客车,林影眼巴巴地向着南方张望。那是宋达睿来的方向。
宋达睿在奔驰的汽车里招手,林影看不到,是想到的。
思绪是一根最神奇的魔棒,时而敲打得林影偷偷地笑,时而点化得鼻子酸酸地发涩。
林影的脸禁不住发起烧来。
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林影去宋达睿家做客,在宋达睿的房间里,两人趴在床上的情境,从林影的回忆里闪现。
宋达睿真坏,拿出他的影集,逗林影玩,说影集里还少两张相片。
宋达睿问林影少哪两张。
林影笑而不答。
宋达睿就说少林影和孩子的。
宋达睿说已经为他们的结晶取好了名字,要是生男孩,叫宋原白,要是生女孩,叫宋文清。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跑到了孕育下一代上,林影又羞涩又向往。
咯咯咯……林影又笑出了声,仿佛有一个三口之家在向林影招手。
笑声渐渐笼上一层薄薄的灰纱。高不可攀的家庭,极端势力的妈妈,青梅竹马的蔡小味,它们一同向林影袭击过来。
达睿,只要你不变心,什么困难都都阻止不了你我相爱的脚步!
可怕的镜头只一闪,林影就绽出了笑容。
达睿,只要你把我这条肋骨,牢牢地镶嵌在你的胸堂里,别说你生长在官宦世家,就是生在皇宫,长在中南海,我也能迈进那扇大铁门!
达睿,别说你妈妈极端势力,坚决反对,就是全世界的人们联合起来坚决反对,我也不会退缩半步!
达睿,别说蔡小味纠缠不休,就是全中国所有的女孩子,都纠缠不休,我也不会给任何一个女孩机会!
达睿,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每一辆大型汽车驶进林影的视线,她的心都会激动地突突突狂跳。
一辆辆大型汽车,不是货车,就是专用客车,它们欺骗了林影的眼睛。
好不容易有一辆公共汽车,开进了林影的眼睛里,又从林影的眼睛里,开进车站的大院。没等车停稳,林影就抢先站到车门处。车一停,林影站在了车门的一侧。人下的下,上的上,就是不见宋达睿的影子——肯定在下一趟车上!林影安慰着自己。
车一辆辆过去。每一辆车的出现,都给林影带来无限希望,眼瞅着车屁股冒着黝黑的烟离去,又被抛进失望的峡谷里。
西方最后一沫彩云,消退在灰蒙蒙的雾气里。
夜幕降临,傍晚七点半左右,最后一班车急促促赶来,几十号人全都下车——车到了终点站。
车上每下来一个男人,林影都要仔细瞅瞅,没有、没有、没有……
最后一位离开车站的,是那位看大门的大爷。他把一条粗黑的铁链子,搭在栅栏一样的木板门上,锁头咔的一声,转过身看了一眼林影,说走吧,等不来的,除非插上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