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影就在这辆大巴车上!
大巴外侧,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低垂着头,整个脑袋埋在前排靠背下,只露着后背上的白色T恤,深陷在座儿里的那个女人就是林影。林影上身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短袖T恤,一上车,就钻进了这个角落。
不知是眼睛欺骗了宋达睿,还是林影微微穹窿着的后背像一个包裹,或是车体太高,林影太靠边,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那不是一个包裹,那是林影的后背!这样的提示语,没人能通知宋达睿。
林影不是故意选择了这个隐蔽的角落,不是故意把自己隐藏起来。到这刻为止,她还不知道宋达睿正在找她,都急成了无头的苍蝇,恨不能挖地三尺把她给翻出来!
林影哪里知道,当她把车开回家,扔在楼下,从后备箱里拽上行礼,打上的赶往车站时,宋达睿一直紧随其后——她比宋达睿早到两分钟——车还剩最后一个座儿。
就在宋达睿开车进大门时,林影刚好上了车。
林影搭的是过路车,车都没熄火,还突突突着,马上启程。
他们两个就像捉迷藏,宋达睿都是踩着林影的脚印,脚赶脚追逐着。
林影坐着的这个角落,如果向窗外望出去,锃亮的太阳,尤如无数支金箭齐刷刷射过来。如果站在车外,向车窗望,那些金箭就被一尘不染的玻璃给反射过来。站在车外根本望不到林影。
假如从车头的小门迈进车内,站在前排向后望,也看不到林影。即便宋达睿登上车,走到后排,如果不仔细辨认,也会忽略林影的存在。
除非——除非赶巧,林影突然抬起头来……
这是假设,可惜命运没有这么安排!命运总是喜欢和人们开玩笑,捉弄人,让人啼笑皆非,肝肠寸断!
最后一位乘客,在售票员着急的招手里,从厕所颤巍巍地跑来。她是一位体态丰盈的中老年女人,不是林影。
中老年女人迈上了大巴,宋达睿紧随其后,他想上车再仔细一一查看。脚刚刚抬起,还没等落到踏板上,售票员伸出长长的胳膊,拦住了宋达睿。
“哎哎哎,去哪儿?票呢?”
宋达睿摇摇头。
“赶紧补票去!”售票员不耐烦地瞪一眼。
大巴车大声突突起来,车尾的排气管喷出两管浓黑的烟。车徐徐而行,正在调头,在院子里转着大圆。
林影,快把头抬起来,抬起来啊,脸快些转向车窗玻璃外,快看,快看呢!那个跟在车旁边小跑着的男人,他就是宋达睿,他快疯了,你怎么忍心让他发疯?
宋达睿,林影就在这辆车上,快呀,车开了,赶紧跑到车头前面,展开双臂拦住它,跳上车,让车停下来,后排外侧最角落里的那个垂着头的女人就是林影!
林影没有抬起头。
宋达睿也没有展开双臂拦截大巴车。
大巴车出了车站大门,一溜烟而去。
林影,让司机停车啊!
宋达睿,开车追啊!
林影抬起了头,向着窗外望去。路边挺拔的杨柳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她没有让司机停车。
宋达睿依靠在黑色轿车的车头,咬着嘴唇,仰望着天空,他没有驱车追赶大巴。
爱情的感应器彻底失灵了!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林影被大巴载着向着远方而去。
去哪里,没人知道!
宋达睿再一次错失了他的最爱!
宋达睿还傻呼呼地在车站等待。
又一辆紫红色长途车开进了站,车上的乘客鱼贯而下。接站的和被接的都露着笑脸。
宋达睿的目光聚焦在每一个下车的乘客身上。
宋达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林影怎么会在从外地开来的车上!
这样想,就误解宋达睿了。他不是在寻找林影的影子,他是在寻觅自己的影子——想象着二十多年前,林影站在车门口,寻找他的影子时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