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十三年,南栀大将军宇文挚领兵十万攻打东篱,宇文挚者,沙场宿将也,其麾下的虎贲军更是南栀最精锐的军队,所到之处,可谓望风披靡。东篱皇帝陛下收到边关的六百里加急塘报之时,虎贲军已经连下三城。东篱皇帝陛下大发雷霆,质问兵部尚书刘岑为何不早报?
御台之下,百官行列中走出一人,手持圭板道:“启,启禀陛下,臣早前接到陈将军的奏报,只说有小股部队在边关活动的迹象,臣,臣以为只需严加防范即可,就……”越说下去,刘岑的底气就越不足,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已经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小股部队洗劫附近村镇的先例,只需要边关守将严加防范,令他们无处洗劫,他们自然就会退去。以往也都是这样处理的,谁知这次竟然会这样,真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不说还好,陛下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怒不可言,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十万大军,是小股部队吗?”
“陛下息怒!”满朝官员皆垂下头,刘岑更是匍匐在地,冷汗直冒,瑟瑟发抖。
右边第一行中间的青年男子趁着大家不注意,嘴角轻扬,对着后面的人做了个很隐蔽的手势。而后一位御史便站出来,举着圭板高声道:“陛下,刘岑身居要职,遇此关乎军国大事,却玩忽懈怠,不加祥查,致使我东篱边关不保,败伤天威,实在是罪无可恕,请陛下降旨责罚。”
刘岑心里苦不堪言,平日里无事,那些个御史都会抓着些小毛病参奏一番,如今有个大过错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决计是不会放过的。刘岑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子,希望他能看在往日自己忠心耿耿替他办事的份上,救自己一把。
果然,没叫刘岑失望,站在左边首位的皇子走出来,替刘岑开脱道:“父皇!儿臣以为,刘尚书之过,可暂缓办之,当前之首要,乃是如何退敌。”
“二皇兄此言差矣。”先前暗中做手势的青年站出来反对道:“退敌之策固然是首要,但与惩处刘岑并无冲突之处,为何要缓办?放此等官员于要职,实属拿我东篱国土当儿戏。”
“父皇,刘尚书虽有失察之处,但他在任以来,为朝廷提拔了诸如陈将军等多名大将,且兵部一切要务都是由他主理,若此时责罚于他,只怕军务杂乱,军心涣散。”
“真是笑话,难道满朝文武除了他刘岑,就找不出第二个可以接管兵部之人了吗?”青年出言讥讽道。
二皇子扭头瞪了他一眼,每次都是他,站出来跟自己作对。“父皇,我东篱虽是国富民强,人才济济,但论对兵部政务的了解,何人能比得过刘岑,若此时将刘岑裁撤,换做他人,处置刘岑是小,误了前线战事事大啊!”
“父皇!”六皇子正欲进言,二皇子抢先一步,将他的话头给拦下来。“若是误了前线战事,你担得起责吗?”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六皇子瞬间失去先机,但他仍不愿失去这个好机会。“父皇!”
“够了!”早就听得不耐烦的陛下喝道。
众臣心中一颤,躬身齐道:“请陛下圣裁!”
“刘岑之罪,容后再议。”
众臣齐称是。
“诸位卿家,可有退敌良策?”
心惊胆战了半天,总算是将自己头顶的断头刀暂时卸下了,说起用兵之术,刘岑总算有了一丝用武之地。“陛下,秦岭附近,青州军离之最近,可调其主力前往,陛下只需派遣一位主帅前往即可。”
陛下略做沉吟,觉得此计可行。“嗯,哪位将军愿替朕驱逐夷敌啊?”
众臣垂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开玩笑!可对面是虎贲军啊,南栀国最精锐的军队。就连当初东篱的战神少王,都说虎贲军是一支虎狼之师,对上他们,就算是据守天险,众将心中也没个底。
“陛下,臣心中有一人选,必能替陛下驱逐夷敌。”站在百官末端的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臣站出来说道。
“徐卿但说无妨!”朝议了半个时辰,总算有了解决之法,陛下态度稍缓。
“定远将军张定山!”老臣一字一顿的说道。
定远将军张定山,年少之时曾在少王麾下任职,战功赫赫,他也曾与虎贲军交过手,派他为主帅是再合适不过了。抬头瞧了一眼脸黑如漆的陛下,还是将到了嘴边儿的附议之语给咽了回去。
“众卿还有什么人选?”陛下瞥了老臣一眼,不再看他,转问其他大臣道。
“……”
“嗯?怎么都不说话了?”百官遇事便闷不作声的态度深深刺痛了陛下的尊严,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将少王的人贬黜的贬黜,流放的流放,仅剩的几个也都放在了闲职。如今出了事,自己一手提拔的人都默不作声,逼着他用少王的人,这不是在打他的脸,骂他无用吗!陛下手拍御案怒斥道:“难道朕的文武百官之中,就找不出一个领军统帅之人吗?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就知道息怒,关键时刻一点儿用都没用,气得陛下摔了折子,回了后宫。
朝会不了了之,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却还在继续,前脚刚刚回府,后脚就将自己的心腹召集到书房商议。
二皇子府。
二皇子司南千宸抬手将一盏上好的琉璃青花瓷茶杯摔了个粉碎。“老六是越来越放肆了,当着父皇的面儿跟我作对。”
“二皇子息怒!六皇子与二皇子作对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万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便宜了旁人。”二皇子府中第一谋士朱思道劝道。
“朱先生说的有理,二皇子请息怒!”坐在二皇子左下首的官员劝道,他是中书令齐扬,淑贵妃的哥哥,也是二皇子的亲舅舅。“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派谁出任主帅。”
“咱们手里根本就没有武将,急有什么用!”
“咱们没有,六皇子手里一样没有,可我们若是推荐一个上去,平了这场战事,也是一大功劳啊。”齐扬捏着山羊胡须说道。
司南千宸哼了一声,“南栀以军武立国,此次派出的又是其麾下最为精锐的虎贲军,谁愿触这个霉头。”
“若是不敌,那也是主帅无能,与咱们何干?”
司南千宸想了想,还真是如此。“舅舅心中可有人选?”
“忠武将军章益。”
忠武将军?章益?二皇子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来朝中是否有这么一号人物,疑惑的看向齐扬。
“他是御史章承修的幼子,现在巡防营中任职。”齐扬提醒道。一说起章承修,二皇子立马就想起来了,一个文人,竟然教出个武夫来,听说那个章益从军的时候差点儿就把他老爹气得翘了辫子。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六皇子府,第二日上朝,两位皇子同时举荐章益,惊呆了下面的一众官员。就连陛下也是吃了一惊,这个章益是谁,陛下也一时想不起来了,但是眼瞅着没有第二个人选,陛下也就勉为其难的加封章益为归德将军,出征南栀。
一家不起眼的酒楼里,刚刚加封怀化大将军的章益一脸谦卑,恭敬的看着帘后端坐的黑影。“章益,机会我已经给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
“益多谢主子提拔,此次出征,绝不给主子丢人。”
“我在这皇城,恭候将军凯旋归来。”
“谢主子!”章益跪谢道。
翌日,章益带着十几名亲随出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