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凡唤来西铭,吩咐他将司南千机放了。
司南定透过窗户,看着司南千机缓缓走出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无论如何,也算是留下了一脉。还不等他高兴完,就被周子凡一瓢冷水泼下来。
“三天后,关于抓捕他的海捕文书就会下发。”
司南定神色一变,怒道:“你耍我!”前脚放了他,后脚就发海捕文书,这不是拿他当耗子一样戏弄吗?
“难道你还要我护他一世?”周子凡反问道,他也太天真了吧!自己凭什么护他一世,又不是自己的儿子。
“三天的时间,你回到皇城,陛下也会得知司南千机下落不明,你说他会给自己留下隐患吗?”周子凡反问道。
傻子才会这样做吧!
司南定要想开口请周子凡相助,以他的能力,藏一个人肯定没问题,可骄傲的自尊心有让他无法开这个口。
“……”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周子凡叹息道。
“你就不怕我将你放走我儿的事告知司南烨?”司南定暗暗威胁道。希望能以此挟制他,救司南千机一命。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想除掉我又非一日。”周子凡不在意的说道:“司南千机失踪多时,早有人猜忌他被暗杀了,若是你能将实情道出,陛下定会重谢于你,派出更多的兵马全国搜捕,以期尽快让你们父子团聚。”
“你!”他真是急糊涂了,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周子凡瞧着他落魄的模样,想起先帝弥留之际的嘱托,于心不忍,许诺道:“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隐姓埋名,就此一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说,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要再妄图颠覆朝廷,他愿意替司南千机抹去行踪。当然,他要是还不死心,自己跑出来作死,那就当他今日这话没说过。
“多谢!”有了这个承诺,至少能为自己留下一点血脉,他也知足了。
不过,他却从未想过他府中的妻妾和女儿们,同是至亲血脉,平日里千娇百宠的,真到了关键时刻,第一个被抛弃的还是她们。
“将死之人,有一言相询。”司南定叹口气道。
“何事?”
“农夫与蛇的典故,你应当知道。”恩将仇报,同样的事情司南烨已经做过一次了,为何还要助他?依着司南定的想法,这个时候他应该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才是明智之举。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天灾吗?”周子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谈起了往事。
“记得,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百万庶民流离失所,几个掌事的皇子都被委派出去了,大皇兄与五皇兄还因渎职被父皇重责。”司南定点头,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助自己除掉了两个夺嫡之路上的劲敌,怎么可能会忘。
“提出将你们委派出去的,是我。”周子凡解释道:“那时陛下年事已高,屡屡询问我储君之事,我便以天灾为由,将所有皇子外派,并且先帝派了亲卫跟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
司南定一愣,脑中迅速回想一番,那一次自己并没有收下面的孝敬银子,不过是吃了几顿饭罢了。
“那又如何?我并不比司南烨差。”那次赈灾,虽说没有彻底解决灾民的疾苦,但他去的那个县,饿死的百姓人数是最少的。
周子凡点头,“那一次,你与陛下的表现,甚得先帝赏识。”
“既如此,为何父皇要把大位传给他?”论政绩,自己比陛下还要优秀许多,为何父皇要选他,而不是自己。
“大皇子、五皇子收受贿赂,是你派人告发的,我说的不错吧!”周子凡又问道。
“是又怎样?他们欺压百姓,挪用赈灾款,死不足惜。”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扳倒大皇兄和五皇兄的机会他焉能错过。
“你可知道,那样的东西,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国法无情。”司南定大义凛然的说道。
“从国法的角度来讲,你做得不错,可是你却忘记了,他们是你的骨肉兄弟,同是先帝的血脉,若是让你登上大位,你会如何对待你的诸位皇兄?”兄弟之间,相互争斗可以容忍,可哪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对兄弟下杀手?
“……”若真是自己登上了大位,必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给自己使过绊子的人。
“上位者,资质平庸无所长,尚能循序教导,可,一个连自己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心中有如何放下天下人呢?为帝王者,必得有容纳万物的胸襟。”
“容纳万物,你何时超脱万物之外了?”司南定嗤笑道。若他有容纳万物的胸襟,有怎么会设计陷害你?你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境地?
“换做是你,你又能容我多久?”周子凡反问道。
平心而论,如果每天有一个比自己声望高、见识远的人天天在面前晃悠,还时时反驳自己的意见,司南定也容不下他。
周子凡站起身来,叹息道:“今日这一餐,也算得上你最后能享用的美味,我就不在这儿碍你用膳了,你自便吧!”
还算他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
“少王弟,为兄最后求你一件事儿。”就在周子凡将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司南定叫住周子凡道。
周子凡回过身,“说来听听,帮不帮在我。”
“我自知难逃一死,但请你看在父皇的面上,善待母妃。”
临死之前,还记得被自己拖累的母妃,周子凡也算小瞧了他一次。
“吃穿不愁。”周子凡承诺道。
司南定站起来,抚平翻起来的衣角,郑重地一拜。“多谢!”不管以前他们是否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此刻都已经往事如烟了。
司南定用完膳,负责押解他入京的队伍再度启程。
“少爷,真的就这样放了司南千机吗?陛下若是知道了……”虽说少王府不怕麻烦,但能消停些,何必闹腾呢。
“终究还是先帝的子孙。”周子凡叹息道。他答应过先帝,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就不会让陛下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司南定是活不成了,他的儿子还风华正茂,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少爷忠义!”
周子凡摆摆手,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