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顾盼的耳朵，清香愈加的浓郁。“小娘子，从了我吧。”
顾盼伸手将他推开，却被身后的两人拽住了胳膊。
秦宇哈哈大笑：“性子倒是刚烈，我喜欢，带走吧。”
“放开我！”顾盼拼命的挣扎着，一双眼睛胡乱的看着，带着哀求，每一个接触到她眼睛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躲开了。
顾盼渐渐没了心气，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怎么会有人冒着得罪知府之子的风险救自己？
她被钳制着，秦宇的马车近在眼前，顾盼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原以为自己脸上的伤疤可以躲一些烂桃花，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腰突然被一双健壮的手臂拦着，她转头看，是那个傻子。
“敢和小爷抢人？给我打。”
一名短打汉子松了手，挥着沙包大的拳头，却被傻子紧紧攥着，他伸腿将汉子踹趴下，汉子捂着肚子站不起来。
另一个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握着顾盼胳膊的手腕被握住，一股大力袭来，他痛叫着松了手，却仍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傻子竟然将他的手腕硬生生捏碎了！
“你你……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秦宇指着傻子气急败坏，傻子直接握着他的手腕，像扔一块破布一样将他扔进了马车的车厢中。
顾盼在地上坐着，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傻子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将她抱起，她靠着宽阔的胸膛上，意外觉得安心。
顾盼被送到板车上，傻子拉着板车走了两条街，停到了肉铺前。
顾盼在店铺中呆坐了一会儿，张婶急急忙忙的跑来了：“顾家娘子，你没事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发生的事情，恐怕镇子上已经都传遍了。
顾盼摇头，眼泪却刷刷下来了。秦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秦宇虽然喜欢玩女人，但是他从来不碰已婚妇人，要不然你……”
“婶子说的什么话，没有人愿意娶我。”她抚着脸上坑洼的伤疤。
“我原本想介绍我侄子，不过之前你说此生不嫁，我便歇了这个心思。但是现在……你们要不要见上一面。”
顾盼摇头，后背佝偻着。
“不瞒你说，我那侄子是一个傻子，不懂得美丑，若你愿意，我那姐姐明天就能下聘……”
傻子吗？顾盼神情有些恍惚，冷不防看到了一旁站着的男人。他身上都是灰尘和脏污的血迹，一张俊朗的脸上也沾了灰，却不知道擦一下。
若是只能嫁给一个有缺陷的人，那为什么他不行呢？
顾盼站起身，握着男人的手哽咽着问：“你可愿娶我？”
张婶突然没了声音。
男人眼睛无神，呆滞的望向前方。顾盼眼神灰暗，他是一个傻子，怎会回应自己？
正要松手，男人的手却突然收紧。顾盼猛地看向男人，男人面容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
顾盼又哭又笑：“那我便当你同意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隔着柜台拿了一个油纸包：“这是今早刚切下的野猪肉，张婶你拿去尝尝鲜。至于婚事，谢谢你的好意。”
张婶拿着野猪肉：“那你……”
“没事的，后天我与神飞的婚礼，你一定要来。”
顾盼神飞，就叫顾神飞吧。
“好好好。”张婶恍然点头。
“麻烦张婶帮我告知邻里乡亲们，欢迎他们过来吃席。”
“好。”张婶怜惜地看着顾盼，转身走了。
顾盼叹了一口气。今日的猪肉已经卖完了，即使没有卖完她也没心思开店。
将剩下的三块猪肉拎了起来，招呼顾神飞：“咱们先去买点成亲用的东西。”
顾神飞反应迟钝，但是很听顾盼的话。他拉着板车按照顾盼指的方向走去。
婚事着急，恐怕没有时间绣嫁衣，顾盼直接去成衣铺买了两件成亲的婚服，盖头她打算自己绣。
除了婚服，顾盼额外给顾神飞买了几套衣服。
“哎哟，这公子长得可真是俊，穿什么都好看。”成衣铺的老板夸道。
顾盼点头，确实好看。月白色的窄袖锦袍，银线暗纹，腰间挂着一块圆环玉佩。月白色衬的他面如冠玉，芝兰玉树，也很好的中和了他上扬眼型的戾气。
又买了些瓜子果盘，两人便回了村。
路过里正家门口时，顾盼让他停车。
与里正说了自己后天的婚事，麻烦他找一家承办宴席的人家。
“这肯定有，不过你们想要哪一档的？”里正问。越贵的用的料就越好，肉菜就越齐全，最高的那一档，鸡鸭鱼猪牛肉都会有。
顾盼笑着说：“要最贵的。到时候全村的人都能来，送不送礼都无所谓。”
里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成。”
家门口，二丫正在栅栏外往顾盼家看。
“顾盼，你家遭贼了？”二丫问。“昨夜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顾盼笑了，别说二丫了，那天连她都没有听到动静。“不是贼，是山上的野猪。”
“你家大黄张能耐了啊。”二丫看了眼大黄。“张叔养的猎狗都没你这只看门狗厉害。”
顾盼笑眯眯的将一块猪肉递给她：“知道你馋野猪肉，给你留了一块。”
二丫嗔怪的看着她：“说的我好像打秋风似的。”但还是接过了那块猪肉。瘦肉留着，肥肉榨油能吃好几顿。这个村里也就顾盼时不时能吃上猪肉了。
二丫看了眼身后站着的顾神飞，冲顾盼眨眨眼，示意她进来。
顾盼抬脚走进了二丫的家中，二丫将她拉到了房间中。
“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傻子？”二丫小声的说。“虽说长得不错，但他是个傻子啊。”
顾盼心中有些烦闷：“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这个伤疤，你觉得有人要吗？”
“村头那个鳏夫……”
顾盼脸色骤然变黑：“你要是还想当我朋友，就不要再说。”
“行行，不说了。”二丫摆手。
“我不要别人不要的东西。”顾盼脸色不善。“那人什么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打老婆、酗酒，嫁给傻子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她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终于没有忍住哭了起来，眼睛通红，白皙的脸上有着红晕，那张完好的脸正对着二丫。
二丫叹了一口气，只看那张完好的脸，顾盼绝对是他们村里第一美人，但奈何那碗大的伤疤坏了整张脸。
顾盼哭了有一会儿，便不再哭了。“虽然是个傻子，但长得好看，而且听话，没什么不好的。”
二丫脸色暧昧，道：“身材也好是不是？你好好调教调教，床上功夫应该也不错。”
顾盼脸色有些红，瞪了她一眼：“不知羞。”
二丫笑了，她不觉得有什么，同村结了婚的妇人们，一起闲聊的时候总会说些这种事情。“你还害羞了？前几天不是还听墙角？”
顾盼嗔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听墙角，就是觉得……”
“觉得……有些羡慕你们。”
“有什么好羡慕的，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他也不是能挣钱的，憨厚老实，连顿肉都吃不上。自我嫁给他，每次吃的肉全是你给我的。”说着说着二丫心里渐渐不痛快。“还不如不嫁。我给你帮工，每天也能得些油水。”
顾盼笑了笑没说话，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难处。
虎子下学回来后，就看见自家门口那个傻子，他着急火燎的跑进了屋子里，冲到顾盼的身前。
“顾姐姐！你要嫁人了？”
“是啊。”
“那个人是傻子！”虎子小小的，抱着顾盼的大腿哇哇大哭。“你别嫁人啊，不是说让你等我吗？等你嫁给我，我就能每天吃猪肉了。”
二丫听着火气直接上来，锤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想吃肉自己去赚钱！”
顾盼倒是笑了开心：“虎子倒有点像你小时候了。”
小时候，村里人不和顾盼玩，二丫为了吃肉每天跟在顾盼的屁股后面。
二丫脸色有些尴尬：“小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
顾盼摸摸虎子的脸：“不用你娶我，想吃肉就往我铺子里来。”
“你别惯着他，让他给你吃穷了。”
顾盼摇头，吃不穷。她父母给她留了很多银子，她也攒了一些，就算一辈子不嫁，她也不会饿死。
“我回去准备了，后天来吃喜酒。”
二丫叹了一口气：“别太难过了，大家都是这样过的。”
顾盼笑了笑：“我知道。”她从来没有奢求过最好的，她也没有本事奢求。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如果没有这个伤疤，或许她早就被人玷污了。
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顾神飞一动不动等在那里，顾盼看着他的身影，内心有些奇怪，自十五岁时，便没有人这样等过自己。
她走上前去，抬头看他的眼。顾神飞的眼眸深黑，但总是附着一层雾似的，没有焦距。
顾盼走回了自己家中，顾神飞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
*
晨光熹微，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找到屋子中。顾盼神色不佳，眼下都是青黑，不过那盖头终于是绣好了。
村里人听说顾盼结婚，很多人都过来了。顾盼家里是杀猪的，有钱，吃的宴席肉肯定是不会少的。每家每户带了一个篮子，里面大多都是些自己养的鸡下的土鸡蛋，或者是一些面粉、馒头类的稀罕物。
顾盼坐在床上，头上盖着盖头，而顾神飞就坐在她身边。张婶和二丫早早过来帮忙，招待客人。
人来的很多，顾盼和二丫的家门前全是桌子。厨师已经开始做饭，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甜。
“吉时到！”张婶高声喊道，顾盼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顾神飞的手将人拽到了院子中央。
空气中窃窃私语。
“新郎官长得真不错啊。”
“长得不错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傻子。”
“傻子配丑女，真是绝配。”
“真是瞎了眼了，我儿子虽然娶过妻，但不比这傻子好？听说傻子的孩子还是傻子。”
“哎哟，真是造孽，长得丑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我听说是秦宇那个小霸王看上了她。”
“不能吧，秦宇又不瞎。”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真搞不明白，攀上秦小少爷就烧高香了，她一个屠户女，长得还这么丑，竟然不愿意，真是不识好歹。”
“我听说是她主动勾引秦宇的，否则秦宇怎么会看上她。”
“真不要脸。”
“是啊。”
二丫气急败坏，叉腰指着那张桌子：“胡咧咧什么，忘恩负义的玩意。好心请你们过来吃席，你们就这样说胡话？”
“我们可是送了礼的。”一个妇人说。“不过就是席吗，好像谁没吃过似的。”
“不要脸皮，就你送的那三两颗鸡蛋，还想过来空手套白狼？顾盼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在这里嚼舌根，今天是顾盼大喜的日子，不愿意吃就赶紧滚！”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她一句不是，提着你们的篮子给我走人！”
又当又立的一群人，又想吃饭占便宜，又心怀嫉妒。
顾盼开口了：“你们若是想说闲话，那便不必来了。即使我勾引了秦宇，与你们有半分关系吗？若你们觉得坐在我家门前，脏了你们的衣裳，大可不必过来。”
“若是来占便宜的，那就好好闭上你们的嘴，吃你们的饭。”
“真心祝福我们夫妻二人，我们很欢迎你们的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
“嗨，都是一个村子的，都是一起看着长大的，我们肯定是祝福你的啊。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对对对，祝你们婚后生活美满。”
“……”
顾盼点头：“如此便多谢各位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过程十分顺利，毕竟新郎官是个傻子，没有人不识趣过来闹洞房触霉头。
两人在屋内相顾无言，屋外人声鼎沸，期间有孩子的玩闹声音。
二丫走了进来，神秘的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给你，学习一下，别委屈了自己。”
顾盼抽了抽嘴角接了过去。“行，知道了。”
二丫脸色暧昧的走出屋子关了门。
天色渐渐暗了，屋外吵闹的人群变得安静，人已经走了。
顾盼出了屋子，承办宴席的人已经开始收拾桌椅了。
“新娘子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吧，这些我们马上就收拾完了。”
“麻烦你们了。”顾盼道。但是没回屋，等到他们全走了之后她才会回屋，将门闩上。
顾神飞坐在床上，顾盼帮他将靴子脱了。
红色很衬他，看着比往日更加的俊朗。
堂桌上龙凤红烛燃烧，烛火昏暗，顾神飞浓密的睫毛留下一簇阴影。
顾盼推着他让他躺在床上，手伸向他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