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哥,小哥,你等等……”就在张三暗自神伤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下意识转身一看,只见方才店里那个精灵活泼的小姑娘,正朝自己挥手跑过来,眼角眉梢好像还带着莫名的喜色。
转瞬间,小姑娘便气吁吁跑到了近前,正午天气炎热,小姑娘又跑了几步,此刻她那红扑扑的脸颊上,已经渗出不少细密密的汗滴。
“姑娘,你叫我……”张三有些错愕地望着她,出于礼貌回应了一句。
“小哥,你别见怪啊,我爸就爱和人开玩笑,刚才呀……他是故意跟你闹着玩呢,快跟我来吧!”
没等他开口,姑娘伸手直接将他胳膊挽起,一边往回拽,一边向他解释,俏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表情。
“开……开玩笑?这……”
张三听了姑娘的话顿时傻眼,转瞬间脑中一闪,这才忽然想起孟向阳当初介绍孙兴国时说的一句话来:“这个人挺不错,就是有点不着调,平时最爱和人开玩笑……”
“这姓孙果然是不着调,刚见面就整这么一出,演得也太像了……”
张三回想起他之前的言辞神态,竟是毫无破绽,将自己骗个正着。虽然方才那些不愉快一扫而空,但心底仍忍不住诽腹一下。
不过此刻他心中略定,真要吃了闭门羹,此处人生地不熟,去何处安身着实令他头疼。
小姑娘笑嘻嘻将张三又拽了回来,再次回到烤鸡店门口,孙兴国已经笑吟吟叉腰站在那儿,一脸得意的坏笑。
张三看到他那张笑得合不拢嘴的胖脸,顿时想起刚才那记险些拍了自己一脸的空中飞鸡,表情便有些不太自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这位露出弥勒佛般灿烂的笑容,抬起一只油乎乎的手,直接揽上了张三的肩头,打趣道:
“小子,你笑得可有点儿假啊……老子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千万别见怪啊,哈哈哈!”
听了这话,张三面皮微微抽动两下,赶紧调整调整,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加自然,腼腆地道:“怎么会呢,老孟跟我介绍你时提过这茬儿,怪我没记性……”
原来,中年男人正是孟向阳的朋友——孙兴国,身边帮手的姑娘是他女儿孙莲淑。
孙兴国和孟向阳在部队是战友,退伍之后二人又一同加入了境外的佣兵组织,一起并肩战斗出生入死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
后来,孙兴国有了妻女,便毅然退出了组织,带着老婆孩子远走他乡,最终在西贡落了脚。凭着他家祖传的手艺,夫妻俩一起经营起这家烤鸡店,过上了安稳平淡的生活。
但好景不长,安稳的生活过了没几年,孙兴国的老婆不幸患了急病离世,只剩下他跟女儿相依为命。
妻子亡故后,孙兴国便将整颗心全放在了女儿莲淑身上,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百般疼爱。因为女儿的缘故,他一直没有再娶,父女俩一直生活在一起。
莲淑今年刚满十八,或许是得了孙兴国的遗传,天性活泼可爱,偶尔带着点古灵精怪,虽然被父亲宠上了天,但莲淑极为懂事,不像那些被惯坏了的女孩般刁蛮任性,读书学习之余,便在店里帮忙,手脚极为勤快。
今日正好是周末,莲淑不用去上课,所以一大早便到了店里帮手,父女二人从清早一直忙活到现在,刚打发完那波客人,张三拖着行李出现了……
烤鸡店并不太大,且堆满了东西,看起来拥挤不堪,孙兴国从柜台角落里拉出一张小凳,在狭小的店里腾出点儿地方,张三也不见怪,直接在小凳上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片刻,姑娘从外面进来,不知从那家铺子买了一杯凉茶,笑吟吟递了过来,道:“小哥,快喝点儿凉茶解解暑吧。”
跟姑娘道了声谢,口干舌燥的张三猛灌了几口冰沁沁的凉茶,顿感胸中一阵清凉,心头那股燥热之气消散不少,干渴的嗓子眼也舒服了很多。
张三刚把纸杯放下,孙兴国就笑嘻嘻开口了:“孟老五的信我看过了,你放心在我这待下,一切事情我会为你安排好的。”
说罢,他又挤了挤眼,表情颇为夸张地介绍道:“看见这位青春靓丽,聪明美貌的小仙女没,她就是我孙兴国的女儿——莲淑!”
莲淑一听孙兴国吹嘘的话语,俏脸微红的同时,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张三,表情有些不自然,甜甜一笑化解了尴尬,脆生生地道:
“爸爸……小哥,你别听他胡诌,我叫孙莲淑,你可以叫我莲淑或者是阿莲……”
“呵呵,不见怪不见怪。孙……老板,莲淑,你们好,我叫张三,刚从国内过来……”瞧着眼前这对“没大没小”的父女,张三开怀一笑,将刚才的不愉快瞬间忘掉,微笑着点头说道。
“张……三?难道是张三李四那个张三?这个名字倒有点儿奇怪。”莲淑瞪大眼睛望着他,嘟着小嘴面露疑惑地开口,显然对他报出的名字有些不解。
“嗯,是的。”张三被小姑娘如此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神色略显尴尬。
“小子,你先出去稍等片刻,我这就关了铺子,咱们到家里再详谈。莲淑,快收拾收拾,今天早点打烊……”孙兴国跟张三解释一下,然后转身便唤莲淑。
“好嘞!”莲淑听闻立刻答应一声,向张三微笑示意一下,转身便去收拾关张。
“孙老板,这怎么使得,我等等没事的……”
张三见因为自己的到来,直接将人家半日生意耽搁掉,顿感过意不去,忙开口道。
“去去去,外面候着去。”孙兴国连推带搡,将他推了出去,转身便开始收拾东西。
父女二人已经开始忙活关张,张三就在旁看着,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挽起了袖子进去帮忙。
孙兴国见他上来帮手,笑了笑没说什么。莲淑却有些客气地推让,说怕弄脏了他的衣服。
张三说了声“没关系”,不顾莲淑的阻拦,很快就帮着父女二人干完了活。
孙兴国关好了店门,让张三和莲淑稍后,自己去附近开车。老孙去取车之际,莲淑便热情地跟张三交谈起来,张三对眼前这个热情活泼的女孩颇有好感,尤其是她身上那股邻家小妹的气质,更让他觉得亲切。
虽是初次见面,难免有些拘束,但他很快被莲淑那股精灵活泼气所感染,时间不大,二人便有说有笑,熟稔起来。
两人刚聊起来没多久,孙兴国驾着一辆小货车过来,他一声招呼,莲淑便拉着张三上了车。
……
孙兴国父女俩的住处,位于城郊一处小村庄里。从铁闸门进去,一座独栋的二层小楼便出现在眼前,屋檐上随处可见的青苔绿藓,以及绿莹莹遍布外墙的爬山虎,让这栋中式风格的小楼处处透着古朴自然的气息。
楼前是个小庭院,院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地十分利整,让人觉得舒爽温馨,卵石铺筑的小道光洁无暇,在阳光下褶褶闪亮,小道两旁是修整得利利索索的花圃,栽植着一些花花草草,使整个院子看起来绿意盎然。
孙兴国似乎因为张三远道而来很是欢喜,胖脸上笑容绽放,将他请进屋倒了杯茶,丢下一句“坐这儿等等”,便拎着路上采买的蔬菜肉食,跟莲淑一起钻进厨房去忙活了。
时间不大,父女俩就整好了一桌菜肴,莲淑将杯盘摆好之后,这才招呼张三过去餐桌落座。
张三有些拘束的在餐桌前坐下,瞅了瞅桌上摆着的那几道看起来色香俱全的菜肴,还有一只用油纸包着带着余温的烤鸡,在饭菜香味的刺激下,饿了大半日的张三,忍不住悄悄吞了口口水。
莲淑在张三对面坐着,双手支着下巴,脸上带着浓厚的兴趣,直勾勾盯着他……
“张小哥,你怎么不吃?快吃吧。”在莲淑的催促下,张三只好将筷子拿起,但一想主人还未落座,先动筷子实在有失礼数,犹豫一下又把筷子放下。
张三腼腆地道:“额,不急,等孙老板过来咱们一起。”
“切,才不用等他呢,你饿了就快吃吧,别客气。”跟老爸玩笑惯了的莲淑,丝毫没把孙兴国当回事儿,露出俏皮可爱的表情。
说话间,孙兴国拎了瓶酒从楼上下来,在张三对面直接坐下,将酒瓶往桌上一墩,脸上洋溢着热情爽朗的笑容。
“剑南春,在这边可是稀缺货,你远来是客,来来来,咱们今天好好喝一杯!”孙兴国拿着酒瓶欣赏了几眼,直接拧开盖子,倒了满满两杯。
其实张三一直不怎么习惯喝白酒,但对方盛情难却,也就没有推辞,和孙兴国碰杯之后,一仰脖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一路风尘仆仆奔波到此,张三已是饥肠辘辘,好在父女俩十分热情地一再招呼,于是他腼腆一笑,重新拿起了筷子。
不得不说,孙兴国做烤鸡的手艺确实很赞,整只鸡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咬上一口满嘴留香,回味无穷。
刚开始张三还有点放不开,但当他啃完了孙兴国撕下来的一只鸡腿后,便立即被烤鸡的美味吸引住了。
父女俩谁也没动筷子,很快整只鸡就被张三一个人干掉大半,孙兴国抿着小酒笑眯眯看着他,莲淑看到他吃得满嘴流油的狼狈样子,则是抿嘴憋住笑意。
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张三才发觉对面父女二人面前的筷子都纹丝未动,竟一直在看着自己吃,顿觉尴尬不已,赶紧将嘴里一块肉咽下,干笑了两声。
……
一桌丰盛的饭菜,很快就被张三风卷残云般吃得没剩下多少,他摸了摸有些饱胀的肚皮,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对面的父女二人,尴尬地笑了笑。
见张三已经吃饱,乖巧懂事的莲淑马上开始收拾桌上那片狼藉,杯盘撤下后,莲淑便去厨房洗刷碗碟了。
“乖女儿啊,你收拾完赶紧去兰嫂店里给张三抱一套铺盖回来……”孙兴国冲着厨房喊道,接着又把瓶中最后一点酒给张三倒上。
最后一杯酒喝下后,张三想了想,正欲开口询问自己的事,但他刚一开口,便被孙兴国使个眼色制止住,正这时莲淑收拾完刚从厨房走出。
“咳咳咳……”
孙兴国干咳了两声,张三立刻明白,原来他是要避开女儿,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爸爸,那我去了啊。”
“哦,对了,你顺便再去买点毛巾牙膏之类的日用品,张三要在咱家住下,这些东西都得给他准备。”
“知道了……”
莲淑脆生生答应一句,迈着轻快的步伐,似欢快的鸟雀般飞出,孙兴国一直目送女儿出门,面露慈祥。
一直目送着莲淑轻快的飞出院子,孙兴国才转过头来,问起了孟向阳的情况,面上笑意渐渐敛起,郑重地道:
“跟我说说,孟老五的情况……哦,他以前在我们几人里排行在五,所以有此称呼,我排行在三,他们都叫我孙老三……”
于是,张三就把自己如何认识孟向阳,以及后来二人一起经历的种种事情,没有隐瞒全部讲述一遍,孙兴国默默听着,时而轻声叹息,时而面露感慨……
“按你所说,他去料理完长辈的后事,是打算寻个地方养老了?”孙兴国追问了一句。
“嗯,他是跟我这么说的。”张三如实答道。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啊。老五这家伙有点儿死心眼,我还担心他很难走出来,现在看来,他也想开了……”
孙兴国低声喃喃,目中露出追忆,仿佛翻起了某些记忆中深藏的片段,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有些失神。
“介绍下你自己,还有说说你的想法……”沉默了良久,孙兴国回过神来,目光一转又落在张三身上,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眉微挑,露出几分兴趣。
张三点点头,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讲述一遍,说完他迟疑了片刻,思忖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孙兴国直接问道。
“这个,老孟他在信上应该说了吧……”张三沉默了片刻,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开口。
“别管老五怎么说的,我想听你亲口说。”孙兴国目光灼灼望着张三,缓缓地道。
这一刻,张三感觉孙兴国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眼中更是射出似能洞察人内心的光芒。
“我不想一直背负着越狱犯的名声,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回去,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付出全部的努力,无论多么困难多么危险,我都愿意!”
张三觉得,既然来投靠对方,就没必要隐瞒,所以就把心中所想,如实道出,包括他的想法,他的决心。
“老五在信中对你评价很高,我相信他的眼光,能让他瞧得上眼,你一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孙兴国听他说完,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眼中更有一抹奇异的光芒倏然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