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
张三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装睡，此刻听见外面奇怪的动静，蓦然睁大了眼。
等听到了小高的说话声时，张三立刻意识到，越狱的关键时刻终于到了！
他躺着没动，偷眼在四周瞄了一圈，发现两名医生一个趴在桌子上，另一个斜躺在靠背椅子上，已经全都睡着。
对面那张病床上，贺清明一双眼珠似做贼般四下乱转，眼神透出紧张和兴奋，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二人对视的瞬间，张三向他递了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让他别慌变乱，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贺清明到底理解了几分，只见他紧张地深深吁了口气，向张三回应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张三全身肌肉慢慢绷紧，躺在病床上轻轻活动了下僵硬麻木的手脚，感觉除了肠胃虚乏有些不适之外，其他一切正常，暗自提气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与此同时，原本在这里值夜的两名狱警虎哥和瓶子，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二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坐在长凳上的小高立刻站起，快步走向卫生间。
“走了！”
小高在门口警惕地望了望，向里面低声示意。卫生间里，
片刻前还趴在马桶上，吐得一塌糊涂的“老刘”，猛然直起身来。
此刻他醉意全无，一双精亮的眸子透出凌厉的光芒，快步到窗边向外窥视。
就在小高和这人暗中警戒时，从卫生间的格挡后又转出一人，他身上也穿着狱警的制服，这人刚一出来，便抬手捂住了嘴，将那低沉的咳嗽声堵在了嗓子眼。
那位假扮老刘之人，正是那位神秘的孟向阳，而另一个，则是欧阳松！
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小高扒在墙上的一只手臂微微颤抖着，但当孟向阳将手搭上他的肩头，递来一个似鼓舞似安慰的眼神时，小高便不再紧张了。
很快，三人从卫生间依次溜出，悄悄地到了医务室门前，小高搀扶着欧阳松在长凳上坐下，十分警觉地四下张望，而孟向阳则推开医务室的门，身形一闪而入。
孟向阳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如鬼魅般进到了医务室。
陡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张三立刻扭头看去，等他看清了这个身穿狱警制服之人，竟是老熟人孟向阳时，顿时目瞪口呆，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经过一刹那的震惊甚至恍惚，张三脑中的思绪即刻如浪潮般开始翻涌。
“怎么会是他？”
之前梳理整件事情时，那几处他始终参不透的地方，随着孟向阳的凭空出现，脉络渐渐清晰起来。
但此时情势紧急，容不得分心他顾，张三便将心事压下，目光灼灼看向孟向阳。
张三是呼河监狱中为数不多的，和孟向阳有过亲密接触的人，他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普普通通的外表下藏着何等锐利的锋芒。
孟向阳的心思十分缜密，这方面张三也自认不如，当他想到这一点时，忽然便对这次越狱行动增加了几分信心。
张三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孟向阳，他知道对方一定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孟向阳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接着竖指在唇，做了个禁声的示意。
张三见状，便将已经弓起的身体又轻轻落了下去，旁边的贺清明看了孟向阳一眼，也很聪明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孟向阳睃了一眼贺清明，面上那丝笑意顿时消散，目中透出冷厉之色，只一眼就让贺清明惴惴不安起来。
贺清明来到呼河监狱时间也不短，他早已从其他犯人那儿得知，孟向阳是何等人物，因此被对方冷冷看了一眼，便大气也不敢出了。
孟向阳收回目光，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两名医生跟前，打量一下二人，然后就动了手。
他眼睑低垂，面色十分平静，慢慢探出双手，轻轻放在了那位年轻医生的脖颈上。
从背后看去，就见孟向阳肩头微微一抖，也不知手上用了什么法子，那名年轻的一声，身体轻微震了一下，脑袋一歪，便趴着不动了。
整个过程几乎都没有发出声响，接着他又走到年老的医生跟前，慢慢抬起了手。
“真不愧是行家，这手法……也太厉害了！”看着孟向阳十分“轻松写意”地“解决”掉两名医生，张三心中不由惊叹道。
一旁的贺清明目瞪口呆呼吸凝滞，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个鸭蛋，他那双瞪大了的双眼中，更是露出极度的恐惧。因为他从未亲眼目睹过这样可怕的场面。
贺清明不明所以，只当孟向阳一出手就悄无声息地结果了两人的性命，所以吓得不轻。又想到对方刚才那很不友善的一记冷眼，惊惧之意瞬间又多了几分。
张三显然比他懂得多，看出来孟向阳只是用了特殊手法，让两名医生暂时失去了知觉，并没有杀他们。
“看来老孟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冷血之人……”张三心底忽然冒出这样的一句来。
“咱们又见面了……”孟向阳将那名年老医生瘫软的身体缓缓放下，看向张三笑了笑。
张三从床上蹦下来，惊道：“老孟，想不到……竟然是你！”
孟向阳上下打量着他，缓缓道：“上次我们合作得不错，希望这次也一样。”
这时，小高和欧阳松也走进了医务室。至此，这次越狱的几个人，首次聚集了在一起。
欧阳先生，狱警小高，孟向阳，再加上张三跟贺清明，一共五人。
“小家伙，好久不见了，你身体无碍吧？”欧阳松微笑着跟张三打招呼道。
“哦，没事！欧阳先生，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张三哪有心情跟他扯闲话，开口直接问道。他之所以问欧阳松，因为从三人的表情和站位上，瞧出了一丝端倪。
“你问我可是问错人了，这事咱们全得听向阳安排，怎么，有些沉不住气了？”欧阳先生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紧张，笑眯眯地调侃道。
张三一听他对孟向阳的称呼，心中暗自称奇，此时来不及多想，目光移到孟向阳脸上，等着对方发话。
孟向阳没有理会张三，而是上前一步，逼近贺清明身前，语气不善地道：“你就是贺清明？”
“是我，您有什么吩咐？”贺清明被他盯得心中有些发慌，缩了缩脖子语气软弱地回答道。
“我们已经答应张三要带你一起出去，但前提是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但如果你不听话，搞出什么岔子，我一定会亲手结果了你，明白吗？”
他说话声虽然不大，但言语中却透出冷酷和无情，一字一句仿佛铁锤般击在贺清明那柔弱的小心脏上。
贺清明心中暗道：“我滴个乖乖嘞，这家伙杀人就跟碾死臭虫一样，绝对不能得罪他，一点都不能得罪，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不然小命可不保啊！”
在场的五个人，只有贺清明眼拙，以为那两名医生已死，这会儿还在回想孟向阳方才“杀人”的场面，吓得两股颤栗，哆嗦个不停。
“明白，明白，我一定听话！”贺清明哆嗦着退后一步，小鸡啄米般点头应道。
“我也一样，全听你安排。”张三在贺清明身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然后很识趣地也表示道。
孟向阳朝他微一点头，也不废话便直接指挥起来。他先让小高和张三将昏迷过去的两名医生绑了个结实，又扯了两团破布堵住二人的嘴，然后将他们塞进了大衣柜里。
接下来，孟向阳又安排贺清明在门口望风，然后唤过张三和小高，一通进了医务室里面一个小隔间。
三人合力将墙角那顶存放药品的铁皮柜子搬开，随着柜子的移动，地上便露出一个几尺见方的四方形孔道来，其上盖着个锈迹斑斑金属盖子，凹陷下去的锁槽中，挂着把已经锈得不成样子的锁头。
孟向阳一使眼色，小高立刻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把铁钳，没费劲就将那锁头拧开，翻开盖子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霉味混着阴冷潮湿的气味，顷刻间涌上来。
孟向阳在孔道边上蹲下来，掏出电筒朝里面照了照，又俯身下去侧耳仔细一听，头也不回地向几人摆手道：“没问题，咱们现在下去。”
“我第一个下，欧阳先生第二个，小高第三个，张三和姓贺的跟在后面，时间紧迫，马上就走！”
说完，孟向阳当先钻下去，然后众人按照他排好的顺序一一钻了进去。
当五个人依次从洞口钻进去，消失了约莫一刻钟之后，那个倒霉的年轻医生，才悠悠转醒。
他缓缓睁开眼，却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恍惚间刚想开口，却发现嘴里不知为何堵了一团东西。
他一下就慌了，接着又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实，手脚不能动弹，而且貌似身处在一个十分狭窄的地方。
此刻，这个倒霉蛋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鬼吹灯》里的恐怖情节，并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棺材。
于是，衣柜开始剧烈抖动，一阵异常急促的呜呜声，也从柜中传了出来。
……
张三捏鼻忍受着难闻的气味，在漆黑狭小的通道里，像狗一样一点点向前爬行着。
目光所及处，只能看见孟向阳手中电筒的微弱黄光，在狭小的孔道中不断摇晃着，将四周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照得时隐时现。
这个孔道原本是监狱中排水的通道，可能时间久远已经废弃不用了。
废旧的下水道中，覆着了厚厚一层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污水的液体，混着粘稠恶心的污物，让人闻之欲呕。
爬行途中，张三看到不少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鬼祟地爬来爬去，还有几具像是野猫之类的小兽尸体，已经腐烂得臭不可闻。
张三强忍着不适咬牙坚持着，在狭长漆黑的下水道中，慢慢向前爬行。
爬行了约莫半个小时，张三隐约记得已经拐了四五个弯，心中暗自计算着方位。
根据对距离和方位的判断，他知道此时应该离加工厂不远了，但现在具体在位置，他也说不清楚。
又爬了几分钟，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孟向阳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到地方了，都小心一些。”
张三抬眼一看，就见一直在他前面爬行的小高，忽然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紧接着，眼前便有电筒的光亮照了进来，小高在通道尽头露出个脑袋，帮他照着路。
“这里有个很窄的台阶，慢点爬出来。”
在小高的提醒之下，张三跟贺清明小心翼翼地爬处通道，紧贴着墙壁站到了窄台之上。
“这……难道是……”
张三借着电筒的光亮一看，窄台往下几尺，竟是深不可见底的一个巨大水池，看着有点眼熟，突然反应过来。
“你记性不错，这地方你可不是第一次进来。下面就是监狱中的蓄水池……”孟向阳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啊，原来是这个地方，这里莫非有出口？”张三心中隐隐有一丝猜测，此时无暇多想，直接问道。
“这座蓄水池修建的时间很早，咱们爬进来的通道，就是最初的进水孔，不过在改造之后，已经废弃不用了。那边是扩容之后的。”
说话间，孟向阳用电筒朝一个方向照了照，大了许多的那边有个洞口，比他们爬行而来的废弃的下水道宽大不少。
孟向阳又解释道：“这座蓄水池有十五米深，排水孔在水池底部，东北角那个方向，那里，就是我们逃出监狱唯一的出路。……”
孟向阳说话时，一直看着张三，仿佛这些话都是说给张三听的，等张三反应过来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十五米！？这……这怕是很难下去吧？”贺清明一听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惊呼道。
孟向阳根本不理他，继续看着张三说道：“我可没说要潜水下去，我们要先将这池中的水放掉。”
张三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孟向阳时，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冷笑着道：
“我看，这下去放水的任务，是非我莫属吧？呵呵，我那次下去救人时，应该就已经被你盯上了，后来你们接近我，想必也是因为此事了，我说得没错吧？”
直到这一刻，张三才将心中最后那个疑惑解开，面对着孟向阳三人，情绪开始起伏。
孟向阳似乎并不在意他话中带着的那股怨恨，平静地道：“闭气功，其实我也会，但以前发生过一点意外，我的肺部受了伤，所以没办法，就只能找你了。”
“小家伙，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用，我们几个现在都在一条船上。我知道你觉得被我们利用，难免心声怨气，不过你放心，等逃出去之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不瞒你说，虽然我们别有用心，但经过几番接触，我是很欣赏你的，能入我眼的年轻人，可没有几个……”
欧阳松突然开口，他的语速很慢，听起来有些虚弱，但他的话却似有种奇异的力量，让骤闻真相而心生怨愤的张三，情绪不觉间平复了不少。
“虽然你们是要利用我，但也帮了我不少，我这个人最记别人的好，这事嘛……就算揭过去。”
张三看了欧阳松一眼，暗暗琢磨着他的话，又乜了孟向阳一眼又继续问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我，越狱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想问……王建华是怎么死的吧？”孟向阳不假思索，直接替他说出了想问的话。
“是你杀的吗？”张三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怒容。
“不是。”孟向阳摇摇头，看样子不似撒谎。
“是我杀的。”另一侧传来了小高的声音。
“那天，你将王建华打伤，虽然扎瞎了他另一只眼，但那并不致命。是我在医务室里，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筷，扎死了他！”
张三目中射出点点寒光，死死盯着小高，胸中怒气渐渐升腾起来。
不过，愤怒地凝视了片刻，他突然长叹一声，又恢复了平静，缓缓地道：“我说话算数，此时就此作罢。”
“老孟，下一步，要怎么做？”他又转向孟向阳，像完全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张三这瞬息间的情绪变化，显然出乎看了孟向阳和欧阳松的意料。
欧阳松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孟向阳虽然没说话，但却很少见地露出惊讶之色，他定睛在张三身上，目光不断闪烁，不过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片刻后，孟向阳忽然抬起手，递到了张三面前。张三也不迟疑，两只手便紧紧握住。
孟向阳向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接着肃然道：
“你要潜水下去，顺着泄水孔一直往里大概二十米左右，那里有个控制阀门，阀门上我已提前做好了手脚，你只需找到一根拉环，将其使劲拉开。
触发装置后，你有三十秒的时间潜出来，如果慢了的话，会被巨大的水冲力吸进去，生死可就难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