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淑走后,张三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孙兴国,脑中不由浮现出昨晚他光着身子的“英姿”,硬憋着没敢笑出来,低侠头狠劲扒拉着饭菜。
“慢点吃,小心噎死你!”孙兴国瞥了他一眼,淡淡飘出一句。
“咳咳咳……”张三本来还好,被他这么一说,竟真的一口饭卡住,重重咳了起来。
“嘿嘿嘿……小子,昨晚稀里糊涂跟你过了两招,我倒才想起,来了这么久,竟忘了考教考教你的身手……”
孙兴国笑过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身体向前靠了靠,仔细盯着张三,脸上露出兴趣。
“今天……我还有点事要办,要不改天吧?”张三想起待会还要去见何少杰,直接开口推脱。
“别废话,耽搁不了你的事,吃完到院里来。”孙兴国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双眼一眯带着怪异的笑容看向张三,说完便径直走到院中……
看着将指节捏得咯咯爆响,眼神中明显露出不怀好意的孙兴国,张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别担心,我会点到为止,绝不会伤到你的,嘿嘿……进招吧!”孙兴国开口时,脸上露出奸诈,但他话刚说完,向前迈出一步的瞬间,却有一股气势陡然升起。似乎在霎那间,像变成另外一个人,竟隐隐有种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
孙兴国这一瞬间的变化,落在张三眼中,使得他有种恍惚的感觉,不由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对方拉开架势往那儿一站,丝毫看不到平日里的那种不着调和中年油腻的感觉,淡定沉稳,极有威势。
孙兴国陡然间散发出的气势,让张三经过一霎那的恍惚之后,瞬间激起了胸中斗志。
习武之人遇上实力强劲的对手,往往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挑战切磋的强烈欲望,张三此刻便是如此。虽然他已经想到孙兴国多少因为昨夜的事,有点趁机“报复”的意味,但他却全不在意。
“同高手过招,功夫才能有所长进……”昔年师傅说过的话,此刻忽然在脑中浮现。
在他看来,此时面前站着的,单纯只是一个对手。
一个实力强劲,即便自己使出全力,也不见得能够将其击败的对手!
张三面露郑重,眼神陡然犀利,深吸几口气,将身体调息到最佳状态,缓缓迈步、抬手、握拳……
在看到张三这套起手式的瞬间,孙兴国原本淡定沉稳的脸上立刻动容,他眼角微微跳动,瞳孔猛然一缩,目中更是闪过一丝讶色。
“孙老板,那就得罪了!”张三一句话出口,毫不犹豫直接飞身而上……
孙兴国家并不太大的院里,此时两道人影斗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拳脚呼呼带风,场面极为精彩!
一交上手,张三立刻发现,孙兴国果然是深藏不露。虽然他招式平平,但出手却十分老辣,而且他的力道很大,张三接挡了几下竟隐隐觉得臂膀有些酸痛。
单是这些,张三虽然要费些劲,但还有信心应对。最让他头疼的是,孙兴国招式中的变化。
往往简单的一招,却藏着好多种变化,而且他眼光很准,只要稍露一丝破绽就能迅速抓住。
如此一来,张三在交手中险象环生,应付地极为艰难,片刻后,额头鬓角已经热汗直淌,要不是他功底扎实,此刻估计已然落败。
不过,张三毕竟得名师传授,身兼数套高明武功,近两年在一次次实战中不断磨砺,一身功夫更胜从前。
加上他年轻力胜,体力占优,经过短暂的适应,场面上竟一直未落下风,与孙兴国斗了个平手。
孙兴国出手有点剑走偏锋的意味,他本想凭借招式上的出其不意迅速将张三击败,但未料到张三不但拳脚功底扎实,身法应变也是极快。
僵持了一阵,孙兴国以奇制胜的想法落空,心中大加赞赏的同时,也收起了轻视之心,涌上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豪迈之情,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两道身影在院中好似游鱼般快速穿梭,拳脚如影不断相交,你来我往斗得旗鼓相当,打斗中带起的阵阵疾风将地上不少杂草落叶扫得四处飘散,这番精彩的对决,竟让路过的三两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这莫非就是中国功夫?”
“好!”
“漂亮!”
院外几个好事的围观者纷纷叫好,此时二人虽还没分出胜负,但孙兴国却隐隐有些不支。他毕竟年岁较大,不如张三那样气力悠长,愈战愈勇,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停停停,停!”
孙兴国虚晃一招向后纵出,赶紧抬手示意。只见他呼呼气喘,面色涨得通红,更有颗颗汗珠从脸颊滚落,颇为狼狈。
张三见状赶紧收招,此刻他也累得够呛,但看起来却比孙兴国稍强一些,没有喘得那么厉害。
蓦然间,二人相视一笑,脸上同时露出高手过招后惺惺相惜的敬重之色。
一场切磋过后,孙兴国看向张三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欣赏,坐下歇息的时候,二人又深入交流一番。
听了孙兴国对自己的几句点评,张三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很快便有种拨云见雾的豁然感。
张三有个优点,就是听得进去别人的指点和批评,敢于正视自己的不足。
孙兴国毫不避讳地点出,他功底虽然扎实,招式也很精妙,但临敌时缺少一分灵动和变化,还做不到意由心发收放自如。
要想功夫更进一步,一是要在实战中不断摸索,二是要在细节上多加研磨。
对于孙兴国的评价,张三颇为认同,虚心接受的同时,都牢牢记在了心底。
……
“应付”完孙兴国,张三揣上黎大勇那只耳朵,打了声招呼,一路匆匆直接赶奔何少杰家中。
经过一番打听,张三很快就到了城郊一个村庄,站在村口向前一望,只见一户门前白幡飘展,人流不绝,更有阵阵哀乐传出。他站在原地,目光闪烁,面色微沉,沉吟了片刻,直接迈步上前……
张三走到门口,抬头向里一看,只见灵堂下摆放着一副棺椁,里面死者的尸体用白布捆扎得严严实实,灵柩旁一众身着孝服面露悲色的家属席地而跪,其中一个正是三明的儿子——何少杰!
此时正有陆续有来宾上前拜祭,其中不少都是市场中的熟人,有几个店主看到张三,脸上微露诧异,张三和几人点头示意之后,也学着旁人的样子,走上灵堂恭恭敬敬地上香拜祭,然后向旁边的少杰递了个眼色,便转身退出。
“啊……是他!他之前说过,难道……”
少杰和张三对视的瞬间,眼睛猛然瞪大,露出震惊,心中更有阵阵轰鸣。
张三从灵堂里走出,穿过院中人群,直接踱步到门外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脚步静静等候。
片刻后,少杰从院中匆匆跑出,站在门口左右一望,直奔张三而来。
“谢谢你能来,你上次说的那件事……”少杰到了近前,转回头看了两眼,神情略微紧张,目中露出期盼,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张三脸上浮现一抹从容,淡淡开口的同时,掏出个破布包着的东西,直接向前一递。
“这是……”少杰听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眼中闪出激动之色,接过那团破布一看,迟疑了一下。
当少杰打开破布的一霎,双眼立刻睁大,瞳孔紧紧一缩,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撼,心神剧震之际,不由倒退了几步,拿着那只耳朵的手更是颤抖不已。
“谢谢,谢谢……”少杰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只血糊糊的耳朵,面色变得复杂,眼中仇恨之色闪现,过了片刻,泪水从脸上悄然滑落,抬头望向张三,颤抖着开口。
“这件事不要让旁人知道,你先操办家里的事。嗯……我上次说的那事,不知你考虑得如何?”
张三轻轻一笑,在少杰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等我!”少杰抬袖口拭了下脸上泪痕,抬头看向张三,目光灼灼,语气极为坚定地振振说道。
“好,那我等你……”
张三说完转身便走,少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那只破布包着的耳朵,脸上满是感激。
……
黎大勇意外被杀的消息今晨立刻传开,不止是骡马街那边炸了锅,高芒街的黄世雄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当手下人向黄世雄说起黎大勇被杀之时,他直接拍案而起蹦得老高,立刻做出了收拾黎大勇残余势力,独占新隆市场的重要决定,手下人纷纷叫好,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但是,当他们还正在商议吞并计划的时候,黎大勇手下一帮人却直接找上了门!
生彪是黎大勇手下一个小头目,昨晚他带着一帮人从红姐那找完姑娘,正遇上黎大勇的姘头大惊失色地赶来。
生彪一听老大的死讯,立刻带人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并“意外”发现了尸体旁那件疑似凶手遗落的物件。
有人一眼认出,这件东西是黄世雄的左右手,名叫丧罗的家伙脖子上的挂件!
有了这件“物证”,杀害黎大勇的凶手便呼之欲出,除了黄世雄再无旁人。
生彪本来对这事有那么一丝迟疑,但看到众人群情汹涌,他眼珠一转,立刻将心底的疑惑抛开,很坚决地一口咬定凶手就是黄世雄!
其实,生彪在乍闻黎大勇的死讯后,在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就在心底欢呼雀跃。
原因很简单,一伙人中论实力论资历可以取代黎大勇的非他莫属。动了这番心思后,生彪立刻组织起复仇者联盟,当仁不让地扛起了为老大报仇的义字大旗。
至于真凶是不是黄世雄,生彪根本不在意,他要的只是找个复仇的对象,一个能让他顺利上位的踏脚石而已。
于是,召集好人手后,生彪一声令下,带人抄了家伙,气势汹汹来找黄世雄算账……
生彪带人去找黄世雄的时候,几名警察慢悠悠到了事发现场,他们看了看已经死透的黎大勇,脸上神色各异。
几人除了震惊之外,有的长出口气,有的面带讥讽,还有的嘴角带笑,显然黎大勇的死于他们来说,貌似并不是件坏事。
警察匆匆而来,心不在焉地检查、询问、登记,一通应有的程序走完后,留下黎大勇的尸体,又乘车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新隆市场的商户们,也纷纷得知黎大勇被杀的消息,商户们几乎全都拍手叫好,有那以前被黎大勇欺负狠了的,更是跳起来大声骂娘……
市场里有家售卖竹器店铺,店里的老太太听人说起黎大勇死了的消息,立刻转身飞快跑回屋中,从床下摸出个小方盒,面带激动将盒子打开,颤巍巍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直奔后院,用火点燃后丢进了墙角的火盆里。
老太太跪在那儿,双手合十面带着虔诚,并且嘴里念念有词。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清火盆中此刻燃烧的东西,赫然是个身上扎了不少钢针的人偶。
黎大勇的死,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一日,张三先去跟少杰见了一面,又去新隆市场转了一圈,然后溜达到骡马街,最后又跑去了高芒街。
经过一番暗中打探,事情的发展都在他意料之中,返回的路上,张三又仔细琢磨了一些细节,发现并无什么遗漏,心中稍定,看了看时间还早,便返回了烤鸡店。
等他到了店里,已经是下午时分,这阵没多少客人,孙兴国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他最爱的竹椅上,嘴里哼哼唧唧吟着小曲……
张三跟孙兴国打了招呼,喝了口水之后,便很自觉地到后面找了活干。他一边干着活,一边和孙兴国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了起来。
二人聊着聊着,又谈起早上比武切磋的事,孙兴国不觉间提起了孟向阳,饶有兴趣的问张三有没有跟孟向阳交过手。
张三愣神仔细回想一下,自己都感到颇为诧异,虽然相处时间也不算短,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与孟向阳交手切磋过,只是见过他与人动手。
此刻孙兴国突然提起,表情带着认真和严肃,非让张三评价他和孟向阳谁更厉害,张三看着孙兴国一副很在意的样子,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许久,最后犹犹豫豫地勉强给出了一个结论。
孟向阳,要比孙兴国高出一筹!
孙兴国闻言,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面色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赶忙又岔开了话题。
“这小子倒是实在,没有说假话,孟老五当年,可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
孙兴国看着一旁干活的张三,目光闪烁几下,面上露出追忆,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
傍晚的时候,莲淑放学归来,三人一起收拾完将店铺关好。莲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一件事,想让张三帮忙。
原来她跟几个同学约好,过几日要去偏远山区做支教志愿者,但同行的七八个学生中,只有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学生,一大堆行李携带起来极为不便,缺少一个劳力,所以便想到了张三。
莲淑之前本来跟孙兴国提过此事,让他跟张三说,但孙兴国很快将这事忘得干净,今天莲淑再次问起时,他一拍脑袋这才想起。
于是,莲淑不理孙兴国,亲自出面跟张三说起此事,张三看着一脸期盼的莲淑,很爽快一口答应下来。
“爸爸,我得先犒劳犒劳张大哥,我们去外面吃东西,你自己回去做饭吧……”
莲淑对于孙兴国将自己的事不放在心上显然有所不满,递了个白眼过去直接说道。
“喂,这小子可是我店里的伙计,还不是我这个当老板的发话,他才能……”
孙兴国立刻不干,表情委屈得像个小孩,但在莲淑面前,语气偏偏又不敢强硬。
“切,谁理你!”
莲淑对他直接无视,拽起张三就要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