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厂出了这档子事,值守的狱警被上司一顿臭骂那是少不了的,这位挨了骂的狱警,肚子里的火当然得发泄出去,于是便把气儿都撒在姓丁的工头身上。
姓丁的工头心中有鬼,根本不敢让狱警知道实情,只好硬着头皮挨了一顿收拾。
“以后再他妈的给老子惹事,整不死你,滚!”
“哎,知道,知道了,谢谢警官,谢谢警官!”
姓丁的工头捂着被揍成了猪头的一张老脸,连连告饶回话,匆忙的退了出去。
他出了门一脸愤恨之色,眼中冒火望着华哥,在心里早把华哥家的女性挨个问候了个遍。
……
这天的晚饭,两菜一汤配着米饭。
面前的碗里盛着汤,几乎看不到一点油花,几根青菜漂在上面,还有几块豆腐沉在碗底。
张三抄了块豆腐送到嘴里,一股发酸的味道刺激地他胃里翻涌两下,揉了揉胸口缓一缓,摇摇头脸露无奈之色,扒拉着米饭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一直以来,监狱的伙食都是饱受诟病的,呼河监狱当然也不例外,虽说这几年靠着生产家具增加了不少进项,伙食方面也有改善。
但是,监狱毕竟是监狱,让犯人吃得太好,在某种程度上就会失去惩戒的意味。
据说前几年,呼河监狱的食堂要招两个厨子,由于开出的待遇相当不菲,前来报名的有二十几号。
他们现场操作了一番后,监狱长带着人将每个应聘者做出的菜挨个品尝,尝完之后马上就确定了人选。
做得最好的和做得最差的两人同时被录用。做得好的被录用,那是情理之中,但做得最差的也被录用,有人当场就表示不服。
监狱长随后作出的解释,竟让他们无言以对。
“这里是监狱,可不是饭店。饭菜要是可口,那岂不是人人都想进来蹲几年?每天吃着难吃的饭菜,才能让这帮该死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做菜好的那位,被安排在小灶上,专门给监狱领导层做饭,而做得难吃的那位,则被安排到了犯人食堂。
此时,那位有幸被录取的厨艺实在拿不上台面的伙夫,解下油腻腻的围裙,瞅了瞅四下没人注意,从案台上顺了一大块肉,迅速藏到身上。
“噗……这他妈是人吃的吗?”一个刀疤脸犯人把刚喝进去的汤一口喷了出去,接着将碗重重墩在桌上,汤水溅出不少。
“这种猪狗食谁能吃得下去,兄弟们说是不是?”这家伙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想要挑动众犯的不满情绪。
“没错,吃不下去!”
“这是不拿我们当人,抗议!”
“抗议,抗议,我们要抗议!”
只听咣当咣当,又有摔碗声响起,眼看就要“群情激奋”起来。
巡查的狱警一看不好,这要是闹将起来那可麻烦,几名狱警交换一下眼色,立即恶狠狠朝着挑事的那个刀疤脸扑了上去,二话不说,揪住他就是一顿狠揍。
“凭什么打我,我要投诉,弟兄们,啊……呜……”
刀疤脸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挨着揍嘴里也不消停,刚想言语煽动其他犯人,围殴他的狱警眼疾手快,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刀疤脸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拳脚棍棒打在身体上的闷响声。
其中一个狱警没有动手,提着警棍虎视眈眈盯着其他一众犯人。
其中也有几个犯人面色不善,看样子跃跃欲试,做势想要往前扑,被他狠狠几棍子打退。
剩下的犯人都在观望,眼瞅着刀疤脸快要被揍成猪头,众犯神情各异,在一旁干看着。
“哎,有的吃就不错了,这里又不是饭馆子。”
“得得得,难吃总比没得吃强。”
“都长点眼,坐下坐下!”
这时几个有眼色的家伙,自觉地站出来维持起了秩序,显然是见事不可为,趁机在狱警面前表现表现,充当起了和事佬,事态很快平息下来。
挑头的刀疤脸被带了下去,至于他接下来要被狱警们如何收拾,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肯定会得到特殊的“待遇”,因为监狱中对待这种挑头之人,从来都不会手软。
正所谓杀鸡狗猴看,若不重治典型,这帮家伙有样学样,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哎,快吃吧,好歹是口饭呐。那家伙啊,是有些鲁莽了,肯定得不了好,不死也要掉层皮……”老侯搡了搡张三说道。
“要说吧,那家伙说的其实没错,这伙食嘛,也的确是太糟了。”张三挖了一口米饭,细嚼慢咽着道。
伙食差这种事,要是按照规矩向上反映,估计也能起点作用。但那刀疤脸竟然蹦出来挑动大伙儿,在狱警眼里就成了闹事的刺头,不论事情占不占理,这种做法都是不允许的。
张三啵得吐出一颗又老又硬的菜根,道:“老侯啊,我看经他这么一闹,说不定咱的伙食能好点呢,你说呢?”
“你是说……”老侯听张三这么一分析,脸上露出一丝恍悟之色,嘴里没说什么,心中暗暗赞许。
“警官!麻烦您给领导反映反映呗,这伙食确实是差啊,咱们一天干活也没偷懒呐,吃饱了才能干的更好,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时,有那脑子灵活的,趁机就跟狱警诉起苦来,这时机却是把握的恰到好处。由于方才的事刚平息,狱警也不想再闹出什么状况。
“有什么要求,只要你们按规矩办,能通融的监狱都会通融,只要不闹事,什么都好说。至于伙食的事嘛,这样吧,你们一会来几个人,你、还有你,还有边上这个,就你们三个作代表,吃完跟我去见领导当面反映去。”
“都坐下,老实吃饭!”另一名狱警举起手高声呵斥道。
监狱中管理犯人,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有度。意思就是松不得也紧不得,要掌握好其中的尺度。
其实监狱中有一整套“挂在墙上”的制度,不过制订制度的人,估计都没几个蹲过监狱。
这些政策制定者,显然对人性中的阴暗面没有足够深的了解,又或许是从法制和人权等层面考虑,从而使这些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更侧重于保护犯人的权益。
但是,制度和现实之间总有一条鸿沟。要是完全按照制度来,不少监狱是要乱套的。
比方说,按照制度犯人们是一律平等的,监狱中应该严厉打击牢头狱霸。但事实是,假如消灭掉这些牢头狱霸,秩序只会更乱。
正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没有这些“狠角色”镇着,你指望其他犯人就能像小绵羊一般听话吗?
那时绝不可能的!
所以说,像牢头狱霸的存在,还有各种明面上不被允许的“整治”犯人的方法,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有人相信,要磨掉人性中的恶,就得采用更恶的办法,至于教育、感化之类,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编造出来糊弄人的东西。
不得不说,监狱是个十分锻炼管理能力的地方,管理犯人轻、重程度要拿捏的十分到位才行。
管得太松,一旦让犯人缺少了畏惧心理,他们什么篓子都能捅出来。管得太严太狠,超过了犯人们的承受底线,则势必会引发反抗。
所以要宽严相济、松紧适度。比如这段时间闹事的多了,就得采用雷霆手段予以镇压,整治几个典型,还可以在伙食和劳动方面给点苦头吃。
等犯人们听话了之后,再适当的给点甜头,这正是一手棒子一手甜枣的管理哲学。
存在的不一定合理,但却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千百年来,从封建年代的狱子、杖直、节级,到如今的监狱长、监区长、狱警,一代代司法工作者早从实践中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
虽然其中不少方式,有悖于主流价值观,在明面上并不提倡,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却十分管用。
风波过后,经过了短暂的平静,犯人们很快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工厂那边要加活了。”
“加活?就吃这玩意,还他娘的要加活?”
“小点声,你是想找不自在怎么的……”
“我听说啊,前段好像是接了个大单,利润可大着呢,上头发话了,让赶一赶不能误了交货。”
“哎,这完全就是资本家剥削劳动者嘛,劳动法还规定一天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呢……”有个面皮白净,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的犯人凑过来说道。
“去你大爷的,还劳动法,你当这是啥地方?这是监狱!打你进来那天,劳动法就不保护你个王八蛋了。”
“琛哥,这你可说的不对啊,我以前有个朋友是律师,听他说犯人在服刑期间进行劳动,也要参照劳动法执行相关规定的……”
“还有这说法?老子书没读过几天,可别糊弄我。”被唤作琛哥的犯人闻言一愣,摩挲着自己长出短短一层青茬的脑壳一脸思索的神情。
“我觉得说的有道理,咱们是犯人,又不是奴隶,对不对嘛,老子记着在法庭上,法官说什么来着……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哎,你说,是不是这么说的?”
“嗯,是这么说的,可这政治权利是个啥呀?”
“政治权利,就是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力……”面皮白净的那家伙插话道。
“选举?那是选举啥?”
“就是选村主任啊,意思是剥夺了你当村主任的权力,是这意思不?”
“额……差不多吧。”
“这不他娘的扯淡么,都进来了还能当个逑的村主任!”说完惹得众犯一阵哄笑。
“我觉得刚才他说的劳动法,咱应该也是受保护的,不过具体都是咋规定的,我就不懂了。”
“来来来,你过来,咱们好好讨论讨论,这劳动法到底是怎么保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