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润先去给贵太妃请安,然而被宫婢拦下,说是太妃身体抱恙,不便相见,冯润心有怀疑,但没有轻举妄动,存着疑惑和警惕,又去了留春堂。
妍初倒是没有生病,行动自如,只是模样憔悴许多,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见到冯润后,毫无光采的眼神出现几丝亮光,哭着扑进冯润的怀抱。
“舅父……”
冯润的心跟着颤了一颤,拍拍她的头,安慰道:“好妍儿,别哭了。”
他一直拿妍初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妻子不喜欢妍初母女,他表面上对他们母女冷淡了很多,可是私底下还是会有很多来往,最近他事情多,没太顾得上她们,等反应过来,一切全变了。
冯润轻轻推开妍初,心疼地看着妍初,浑身没有二两肉,可见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妍儿,你告诉舅父,容晏都对你和你母妃做了什么,为何我去见你母妃,他们都说她身体抱恙,这究竟是真,还是假?”
妍初一愣,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自然是希望舅父能救下母妃,但母妃服了毒,她们二人的性命都还握在容晏手中,且舅父是个一根筋,真要斗起来,不慎还会连累舅父。
见妍初一脸纠结,冯润着急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妍初还是说了谎,“就是母妃思虑成疾,我实在是担心她,又怕容晏会对我们下手,所以一直害怕。”
“那你母妃当初寄给我一封信,让我去救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和赵云修一起去的峨眉山,赵公权九族皆灭,他能放了你?”
妍初摇头道:“舅父不用担心,容晏不敢对我做什么,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去过峨眉山,是母妃着急,病急乱投医,才叨扰了您。”
冯润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说什么叨扰这么见外的话,真的没事?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你尽管和舅父说,舅父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你可不要有所顾虑,什么都不说啊。”
妍初满心感动,很想说出事实的真相,可是她说不出口,一旦她说了,母妃性命堪忧,她只得摇头,低声哭泣。
虽然她们安然无恙,可看到妍初这模样,冯润就知道他们肯定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又气又心疼,暗恨自己无能为力,“对不起,是舅父无用,不能为你们解除困境,妍儿,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啊!”
即便没有容晏,她们一个太妃,一个公主,都是宫里的人,就算冯润有心帮她们,也不能把她们带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会受点委屈出点事,冯润想做点什么,但脑子里连一个主意都想不出来。
他想不出来,妍初却灵光一闪,紧紧抓住冯润的手臂,“舅父,我有事求您帮忙。”
冯润一怔,“我能帮你什么事?”
妍初脸上还有泪痕未干,露出诡秘的微笑,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容晏死死挟制,好不容易从伏蝎那里逃回来,绝不能再回去,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容晏和白嫤初好过!
“冯润在里面呆了多久?”
“回王爷的话,据探子报,他在留春堂滞留半个时辰之久,长公主倒是没说什么,后来两个人说话声音小,探子听不到,不知道在密谋什么,而后冯将军离开后便直接去上阳宫了。”
容晏坐在桌案前,边批奏折边说:“他去上阳宫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但陛下摒退左右,没人知道是何事,王爷,长公主会不会都告诉冯将军了?”
容晏冷笑,“她不敢,除非她们都不想活了,而且冯润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这么冷静,无非就是又想到什么馊主意想扳倒我。”
肆武深以为然,心里不免为他们王爷打抱不平,王爷为了大燕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可这些人变着法的想要王爷的命,王爷若是出事,他们谁又能落得什么好。
虽然身居高位,但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对了,红月呢?”
“哦,红月姑娘和花娘刚刚离开了,怕打扰到王爷,便没来辞行。”
“顾乘风没有上门来?”
肆武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若是上门,肯定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王爷,我们还是别管他了,长公主还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要不要我把她抓过来,然后……”
剩下的话肆武用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代替了。
“肆武,你跟在本王身边那么久,怎么还没学半分聪明,杀了她,那后面怎么收场?”
他不怕彻底落个“奸臣”的名声,可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更何况白妍初还有更大的用处。
“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自然不能。”容晏摩挲着笔杆,眼神深邃,缓缓分析道,“冯润身后还有整个冯氏家族,儿子又才找回来,若是白妍初母女没有生命危险,冯润决不可能亲自涉险,去找陛下,想必是想救她们于水火,而想救她们,必须先打击本王,陛下刚和本王吵架,依她那个性子,八九不离十要和冯润结盟了。”
肆武听得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一切只是猜测,容晏还需要静观其变,出了那么大事,顾乘风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背后怕也在搞什么小动作,他没有回答,突然问:“阿朱呢?”
“属下不知,他从宫里回来后郁郁寡欢,也不知为何,把房里的衣裳全挑出来要扔掉,后来给管家劝住了,现在可能躲在哪里伤心吧。”
大概是冯润那一句话打击到了阿朱,阿朱挑选衣裳还带着孩童的眼光,各种花里胡哨,又因为喜欢上树下河,多为轻便的劲装便服,虽然奇怪,可没大问题,只是冯润平时也大多穿劲装,多是素色,比较古板,就不太理解阿朱二十的儿郎还和小孩一样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罢了。
看冯润那意思,估计还以为是他虐待书童,故意不给合身的衣裳穿。
容晏无奈道:“你去陪陪他吧,顺便盯着点,别让冯润靠近,没事就不要让他出门了。”
肆武满脸写着不情愿,“王爷,军营里还等着属下操练,让属下陪那小子做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这是命令,那些兵没有你就练不起来了?”
容晏都这么说了,肆武哪敢说一个“不”字,心中便是再不乐意,嘴上还要答:“是,属下遵命。”
“对了,上回让你查离降门的事,怎么样了?”
闻言,肆武面色为难,垂眸答:“属下无能,这离降门是近几年江湖上的新起之秀,据说是个收集情报的组织,但一向低调,只知离降门四大护法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来无影,去无踪,他们的总舵在何处亦无人知晓,属下多方查探,可也只查到这些浅显的信息,其余一无所获。”
容晏表情如常,他早猜到肆武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能让成立了百年的峨眉派俯首称臣,又怎会轻易被别人查出底细。
只是这样一来,岂非要白白放过他们,敌暗我明,形势于他十分不利。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多盯着峨眉和离降门,别让他们整出乱子。”
“是,属下告退。”
肆武同样也在担心,自他跟着王爷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可最近却接连受挫,各种来路不明的势力在暗处牵制他们,而他们却根本摸不着对方一丝一毫的底细,就像被人耍着玩一样,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他又实在无可奈何,哪怕动用所有的精力和关系去调查,最后查到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不禁好奇,背后之人究竟是何目的?
想到此处,肆武一筹莫展,走着走着,到了后院,碰上了阿朱躲在草丛里扒东西,浑圆的屁股露在外头,时不时扭动两下,像只蠕动的蛆虫。
肆武走过去,用刀柄一头不轻不重地捅了阿朱的屁股,突如其来的硬物吓得阿朱直接扑进了草丛。
肆武见状赶紧把他拉起来,“你躲这里做什么?”
阿朱灰头土脸,有些狼狈,感觉嘴里进了泥土,“呸”了几下,指责道:“肆武,你为什么不出声啊,还打我。”
肆武环胸冷笑,“谁让你一个大活人趴这里的,多脏啊,你就不能消停点。”
“不关你的事。”
阿朱冷哼一声,想用自己宽大的衣袖擦干净脸,结果袖子比他的脸还脏,越擦越不对劲。
肆武叹了口气,突然“善心大发”,帮阿朱整理衣襟,丢给他一块布,语气冰冷道:“擦擦。”
阿朱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很有骨气地拒绝,但如此显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干净的布。
肆武冷哼一声,“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里找什么呢?”
“找我爹娘。”阿朱理所当然地答。
肆武皱了皱眉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问:“你爹娘?”
“对啊。”
“你找爹娘往草丛里扒做什么?”
阿朱整理了自己的发冠,天真地说:“阿晏说我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我想找找是哪块石头。”
纵使肆武理解阿朱的心智与常人不同,也无法接受他的想法,心里憋着气,面上还微笑着:“你在王府出生的?”
“不是啊。”
“那你找王府的石头做什么?”
片刻安静。
阿朱茅塞顿开,眼睛一亮,“对啊。”
肆武无语望天,歪着头离开。
他宁愿违抗命令挨五十军棍,也不要和傻子在一起被迫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