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矛盾
琉璃墨婠2021-03-12 23:543,201

  一场大雪翩翩而至,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银装之下,顺着屋檐流下的水珠变成锋利的刀刃,长短不一地悬挂在屋外的梁上,湖面结成冰,顽皮的孩童又多了一处玩耍的场地,人人添上毛领,见面互相看不到脖子,不论平日多雅正的人,出了门总是忍不住缩起身子。

  这可让冯润为首的一干武将看了笑话,一下朝见那些满嘴礼仪规矩的文臣们冻成路边的流浪狗,笑得前翻后仰,“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娘里娘气,多去北疆这些蛮夷之地呆着,就知道这点冷算不了啥,别成天扛不住枪又挨不了冻,光会打嘴炮了哈哈。”

  冯润这话引起了武将的共鸣,个个哈哈大笑,极为捧场。

  薛良友冻得直哆嗦,恨不得整个身体塞进毛领里,听到冯润的嘲笑,也不气恼,颤着声说:“我们去北疆打仗,难道要你在京城为陛下分忧?您认得几个字啊。”

  武将们的笑声没来得及收住,越笑越起劲,全变成对冯润的嘲笑,他气的脸色铁青,吼道:“笑什么笑,全闭嘴。”

  话音刚落,瞬间就鸦雀无声。

  冯润指着薛良友骂:“臭小子,要不是看在我家近日有喜,不宜动粗,老子肯定一个大耳刮子把你扇到地上吃雪!”

  薛良友冻得不想说话,懒得与冯润多费唇舌,他身旁的人倒是忍不住搭腔:“冯将军有何喜事啊?”

  自从冯润和其夫人的儿子走失后,二人一直走不出来,数年里没有办过一桩喜事,今年一反常态,难不成是儿子找回来了?

  冯润对儿子走失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听不得外人提他儿子一句,这些年同僚之间时常互怼,哪怕动手,也不会有人戳他伤心事,即便大家有所猜测,也不敢明着问,便只能旁敲侧击。

  冯润听到有人问,喜上眉梢,咧开嘴拱手道:“诸位啊,三日后就是内子的生辰,本将军做东,到时候还请诸位携带家眷过来庆生啊。”

  众人一时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喜悦,但还是纷纷道贺,正好容晏走了出来,冯润连忙走上前,让容晏那日一定要过去。

  容晏不爱热闹,但身处高位,还是需要适当的应酬,何况上回改革一事让他受到了不少质疑,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和这些大臣联络感情,便欣然应允。

  确定大家都会去,冯润这才乐呵呵地回去,他一走,后面的人就忍不住多嘴了。

  “薛大人,你说这冯将军家里都多少年没办过事了,怎么这次为了他夫人的生辰,开始大操大办起来了?”

  薛良友两只手伸进宽大的衣袖里,哆哆嗦嗦地缩着脖子,只想赶紧回家烤火,有时候他也得承认,这书读得多的人,碎嘴起来也是令人难以招架。

  他不足为奇,说:“他们年纪这么大了,儿子都走失这么多年了,还不许他们乐呵个几天,非要天天哭丧着脸?他儿子是丢了,又不是没了,他们家办喜事,总好过没事就搁这骂你几句好吧。”

  那人还真认真思考了片刻,答:“其实,我挺喜欢和冯将军斗嘴的。”

  薛良友一噎,半晌没讲话。

  其实他也喜欢。

  天气渐冷,嫤初的身体也随之受到影响,刚好了点的病再次复发,喝药比平时勤了不少,每回早朝都坚持不了多久,让人为她担忧不已,生怕这才稳定下来的政局因她的病体再次变动。

  无论外界怎么猜测,嫤初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有时候薛夫人都忍不住多嘴劝上几句。

  “姐姐身体健康,体会不到日日喝药的痛苦,有时候朕真想把药罐打翻,喂太医喝下去,让他尝尝自个儿开的药是什么味道。”

  嫤初说这话时坐在软炕上,秋香色的被褥盖住了她下半身,穿着厚实的衣裳,跟前放着两个火炉,炭火噼里啪啦地烧得正旺,缕花纹手炉置于袖中,然而面上却不见回血之色,病殃殃地说出抱怨的话,难得有些俏皮。

  薛夫人手里绣着一个香囊,闻言笑了笑,说道:“陛下已经及笄,怎还像个小孩子,妾身家的儿子若是生了病,还会自个儿讨药喝呢。”

  嫤初面露不解,歪头问:“当真?”

  “妾身不敢欺君,不过这孩子确实要省心得多,夫君待人严苛,对孩子亦十分严厉,也常常夸他。”

  嫤初笑道:“那是朕不如他。”

  “陛下说这话就是折煞那孩子了。”

  嫤初没在意,放下手里的书叹道:“朕倒很是羡慕他能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母亲,朕的母亲没得早,若她还在,朕喝药也不会如此艰难。”

  有时候薛夫人的举止确实很像陈雪衣,大概天下母亲都是一个样子,嫤初能和薛夫人聊得来,也是因为她有母亲的影子。

  嫤初只是脱口而出,薛夫人却听出了伤心,安慰道:“陛下且放宽心,娘娘虽没了,但她在天上,也一定是记挂着您的。”

  “还是别了,让她看到我这样,指不定更难过。”嫤初自嘲似地说,视线转向了她手里的香囊,问,“姐姐女红不错,这香囊是绣给谁的?”

  薛夫人笑答:“这是给冯夫人的,明日就是冯夫人的生辰,冯将军摆了酒席,妾身和夫君都要去,虽然备了一些礼,但总觉得心意不够,就想着送个香囊,绣上寓意好的字眼图个吉利。”

  她说着,拿起香囊左看右看,又说:“不过我这手艺似乎算不得精进。”

  “姐姐有心了,冯夫人见了一定喜欢。”

  “是吗,陛下要是不嫌弃,妾身可以为您绣一个。”

  “不用了,朕不喜欢这些东西。”

  嫤初拒绝得很快,似乎十分抗拒,薛夫人一头雾水,还以为哪里惹怒了她,没敢再说话。

  门帘掀起,一阵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佩儿端着一碗药,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嫤初面前,嫤初见了她手里的药,不禁叹了口气。

  佩儿抿嘴道:“陛下,婢子知道您不爱喝药,可是只有这样,您身体才能慢慢养好啊,不然的话可不是让一些人以为自个儿有机可乘嘛。”

  这话阴阳怪气,一听就意有所指,连薛夫人都抬起头,和嫤初对视一眼,笑着问:“什么事啊,竟惹着佩儿姑娘了?”

  佩儿不忿道:“还能什么事,不就是那个义阳长公主,近来可嚣张了,阵仗不晓得多大,今个儿要喝血燕,明个儿又要把陛下的炭火多分她一些,不然就是对上阳宫的宫人大呼小喝,折腾来折腾去的,陛下,您知道我刚刚在外头看到了什么?”

  嫤初问:“什么?”

  “她竟然用了陛下的仪仗出行,轿子帘子上做金边,绣小龙,身边十四个宫婢,八个内侍跟随,浩浩荡荡从婢子身旁过去了,婢子还以为是花了眼呢。”

  宫规有明文规定,长公主的阶品,出行随从最多只能有六个宫婢,四个内侍,哪怕是陛下,平日里出行,一般也只会让十二个宫婢,十个内侍跟随,更遑论还用上龙的图案,十个头都不够她砍,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燕统一天下了,一个长公主,竟搞出这等做派。

  嫤初皱眉,“她最近怎么了,似乎行事作风高调了许多。”

  “陛下,她哪里是高调,这分明就是要造反。”

  薛夫人张了张嘴,慌张道:“佩儿姑娘,有些话还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

  佩儿撇了撇嘴,不在意她的警告,但总算闭上了嘴,没有多话,“陛下还是不要想那些糟心事,赶紧喝药吧,都要凉了。”

  嫤初一看到那漆黑的药汁就隐隐作呕,捂着嘴说:“朕不想喝,拿下去。”

  “陛下,您怎么能不喝药呢,太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药无论如何都不能少的。”

  “咳咳。”嫤初不争气地咳嗽了两声,却还是嘴硬,不悦道,“太医开的药无用,朕最近越喝越觉得不舒服,倒不如多喝些水来得自在。”

  薛夫人关心道:“那是为何,陛下,您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不用,太医每日都会来请平安脉,可能是因为天气,朕本就有这些毛病,每回换季,尤其是秋冬两季,大大小小的病都会上来,朕都习惯了,以前也不会天天喝药养着,现在天天喝了,反倒没有以前好了,这药就拿下去吧。”

  佩儿不允,劝道:“陛下,您还是喝了吧,前段日子您的病不是大有好转嘛,说明这药还是有用的。”

  嫤初不喝,佩儿和薛夫人就不停地劝,只差亲手给她把药灌下去,嫤初没有法子,只能被她们盯着,憋着一口气,一股脑喝完。

  舌尖的苦味久久萦绕在口中不肯散去,薛夫人忙给她倒了杯水,才缓了不少。

  薛夫人看到嫤初喝药的痛苦,不免心生恻隐,安慰道:“陛下千万不要自暴自弃,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历数那些伟人,哪个成功之前不要经历一番挫折,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您可要耐得住啊。”

  “朕明白。”

  嘴上嫤初不说,可她从来不信这些,她只相信自己,什么上天要磨练她,且不说老天存在与否,就算真的有老天爷,他也不配主宰她的命运。

  她还是喜欢自己主宰别人的命运。

  嫤初觉得自己是个极为矛盾的人,掌握别人的生死能让她产生快感,她喜欢那个感觉,却又有个力量在阻止她,烦得她不得安宁。

  可大概也正是因此,起到了平衡的作用,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继续阅读:第五十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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